素手匠心

第四百零一章 中計

夜色中,妍妍披著件深藍色的斗蓬心神不定的原地打轉。她的身后跟著名婢女,身量頗高,同樣披著青色的斗蓬遮住了身形。

一輛馬車駛停在她們身邊,足利從車內露出臉來:“上車吧!”

妍妍與侍女對望一眼,踏上了馬車。

“快些!”妍妍不待坐定就急道,“今晚國公爺與人吃酒,我要在他回府前趕回去的!”

足利從袖中抽出張紙:“這是你父親和漢王定下的買賣契書。”

妍妍深吸氣,露出一直抱在懷里的畫匣子,雙手打著顫,將畫卷緩緩展于桌上。

馬車內燈光明亮,足利驀地瞪大眼,一寸寸一分分的審視著畫面,見到第一名仕女輕薄的衣衫與晶瑩的肌膚時,不覺展顏一笑。

“你看清楚了!”妍妍氣息急促,“這是唐朝的周昉的原畫!世上絕無第二的真跡!”

足利揣摩宋版的《簪花仕女圖》已久,對此畫的細微之處了然于胸。之前在定國公府雖然賞過了真跡,但也只是驚鴻一瞥!此時再度相逢,不由自主的就將宋版的仿作與它比較起來。她先看人物,再盯著畫卷左右側的一株辛夷花反復揣摩。

妍妍不住的往外看時辰:“你看完了沒?”

足利松了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你看這株花——”

妍妍不耐的道:“辛夷花,怎么了?”

“若說宋版與真跡有何不同之處,便是這叢花了!”

妍妍按著性子問:“怎么說?”

“周昉的原畫固然精妙。但是若論花鳥,還是宋朝畫院的本事登峰造極!所以,宋版的仿畫,在這株花上更勝一籌!”足利自得的微笑,“真跡無誤!”

妍妍又與身邊的婢女交換了個眼色,見她動作極微的頷首,嘀咕道:“還有這種講究!”

足利確認了真跡,遂遞給她一只畫匣:“你們也檢查檢查,買定離手,離了這馬車,我可是一概不認!”

妍妍的婢女立即小心的卷起真跡放入盒中。又將足利交予的畫卷打開細查。

燈光下,足利瞥到婢女纖細的手腕玉白般的手,心底略覺意外,順著手看向她的臉,心中格登一記:“想不到陳夫人的婢女,竟然也是難得的人材!”

掩在衣帽中的女子長眉鳳目,流轉生情。幸好紅唇輕薄些顯出股冷意,氣質出塵。十足十謫仙般的大美人!

婢女對足利的稱贊恍若不聞,妍妍哼了聲沒理她,只盯著畫看。

大約是難得見到能與自己匹敵的美人,足利心中有些不太舒服,更有另一種熟悉的感覺,令她心生不安,忍不住又問:“夫人的婢女怎么稱呼?”

妍妍揚眉道:“奇了!足利小姐盯著我的婢女做什么?她長得再好,那也是我的人!與你何關?”

不想足利竟湊近了婢女,越看越覺異樣的眼熟,但偏偏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只是直覺告訴自己,她遺忘的那個人,非同尋常!立即嘖嘖嘆道:“陳夫人,我實在喜歡你這婢女,不如送她與我一齊回東瀛吧!”

妍妍吃了一驚:“你說什么?”

足利媚笑:“這般的美人,一定會在我東瀛大受歡迎的!”

妍妍驚異之后,掩袖低笑不止:“你想要她?帶去東瀛?足利小姐,您覺得您的母國與我大明朝比如何?您國內的那些男子,比我大明朝的男兒如何?”

足利面色微變,索性耍起賴:“咱們一畫換一畫,你再用這名婢女換回你父親與漢王的契書即可!”

妍妍勃然大怒:“你竟敢出爾反爾!”

足利哼笑:“陳夫人,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你也不舍得?還是說她另有身份?”

馬車內的氛圍剎時連呼吸都閃出火花。那婢女在妍妍耳邊說了句話,妍妍勾唇一笑,嘆口氣道:“行。我的婢女同意跟你走!但是,我也有個條件!你既奪了我身邊最得力的人,我也要你以武田來換!”

她的聲音不輕,趕車的武田剎時手一抖!豎起了耳朵!

足利的臉色變了!武田是她精挑細選的近身侍衛!一等的身手、絕對的忠誠、靈活機智,怎么能送給陳夫人?

妍妍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武田加快了馬鞭!

“小姐,再晚就要關城門了!”

這代表,足利討價還價的時間不那么充裕了!

足利死死盯著婢女的臉:“我到底在哪里見過你?”

妍妍伸手道:“契書給我!若不給我,咱們就一拍兩散!反正前面就是城門,我若大鬧起來,你可得不到半點好處!”

足利猛地被澆了頭冰水!逼急了對方拼個魚死網破,她得不償失!

當即不再糾結那婢女的相貌,遞了契書給她:“你放心。我們今晚就出城!”

妍妍接過契書,看到最后兩個鮮紅的指印,松了口氣,立即將它撕成碎片!哼道:“下車!”

武田停了馬車,妍妍與婢女下車后,飛快的消失于夜色中。

足利仍在費勁思索:“那個婢女,長得像誰呢?”

武田因足利沒有拿他換人,心情極好:“不論她長得像誰,都與咱們沒關系。小姐,我們很快就能回到東瀛了!您拿到了真跡,將軍一定會非常高興!”

足利蹙眉,微笑道:“是吧!”

她帶著絲不安,順利的出了城,一路趕往寧波。

“練白瑾那邊如何了?”

“還沒查到他頭上。快了。”

“好。我們暫時在寧波港等他幾日。一定要帶他回去,今后方有人幫我們臨摹古畫!”足利打著哈欠,突然間一激靈:“練白瑾——”

“小姐?”

“我怎么才想起來!”足利驚呼,“那婢女與練白棠有幾分相似!”

她想到間仲龜密對白棠的盛贊,驚憂之下急忙取出畫卷又審視了一遍,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是真跡!沒有錯!

必是陳夫人怕她再用假畫唬弄自己,所以才讓練白棠來掌眼?

足利抿了抿唇,一時沒能抑制心中的妒忌:白棠男裝俊俏,女裝竟也顛倒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