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卿對孟姜的話充耳不聞,只怔怔的看著亭子外那片美輪美奐的雪景,“琉璃世界、白雪紅梅,雪中的梅苑竟是這般美……”
潔白的雪花嬌小柔美,落在黛瓦青墻、樓臺亭閣,落在蔥蔥郁郁的樹頂,落在曲折蜿蜒的梅枝上——黛瓦鑲邊、白雪紅梅,像一幅色彩淡雅的水墨畫。
這幅水墨畫讓衛卿卿覺得似曾相識,讓她像魔怔了般忘乎所以的沉浸在那如畫的美景中。
周遭的一切仿佛漸漸離她遠去,喧嘩的吵鬧聲漸漸被隔絕,她的世界里最終只剩下眼前這美輪美奐、似曾相識的雪景……
漸漸的,眼前的雪景真的變幻成一幅水墨畫,清晰的浮現在衛卿卿的腦海中。
她下意識的鋪紙提筆、潑墨作畫,將浮現在腦海里的那幅水墨畫畫了出來。
她從提筆至落筆一氣呵成、無比熟稔,仿若這是一幅她曾經畫過的畫般,如何運筆、如果潑墨一提筆便了然于胸!
衛卿卿畫的是一幅名為《葬梅圖》的水墨畫,畫中的梅樹被沉甸甸的積雪壓彎枝葉,或紅或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被寒風卷成一場紛紛揚揚的花瓣雨,將立在梅樹下的修長背影襯得凄涼落寂。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他身罩寬大的黑色狐皮大氅,身形雖挺拔修長但卻略顯消瘦。
他站在梅樹下,任憑雪花和花瓣落了一頭一肩也一動不動,只定定的看著梅林的盡頭——那里有一個人若隱若現的嬌小身影,披在她身上的軟毛織錦羽緞披風隨風翻滾,仿若帶著一絲絕不回頭的決絕。
衛卿卿看著畫中那兩個相隔甚遠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感到酸澀難過,一首應景的詩詞隨即浮現心頭——“披雪葬寒梅,朔風送影歸。舊事無人說,心事應難表。”
她提筆疾行,很快將詩詞提在右上角的空白之處,提完后下意識的在末端落款。
詩畫完成后衛卿卿也不收筆,依舊維持著提筆的姿勢,恍然若失的看著畫中那兩個背影……一直到年糕輕輕的喚了她一聲,她才從那種無法言語的微妙狀態中清醒過來!
“姑娘您畫得真好看!”年糕一邊替衛卿卿洗筆,一邊由衷的稱贊道。
“我畫的?”衛卿卿皺眉看著案上那幅《葬梅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極力回想了片刻,對先前作畫的場景漸漸有了些許印象,只是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竟真是我畫的!只是我先前作畫時精神有些恍惚,覺得是自己在畫,又覺得不是自己在畫。”
這時,正幫衛卿卿在落款處貼上白紙的年糕突然“咦”了一聲,“雅雯?姑娘您為何在落款處寫了‘雅雯’二字?是您新取的別號嗎?那婢子以后豈不是得叫您雅雯居士了!”
衛卿卿似未聽到年糕的打趣,只猛地撲到畫前、瞪大雙眼仔細瞧上頭的落款,果見上頭端端正正的寫了“雅雯寫意”四個字。
她看清楚“雅雯”二字后心尖一顫——她從未替自己取過別號!!
“雅雯”也不是她的別名,而是蕭貴妃的別名!!
她為何落款時會不由自主的寫上蕭貴妃的別名呢?
這幅畫、這首詩又為何會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呢?
衛卿卿滿腹疑問卻又不知該找誰問清楚,況且先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她覺得是她在作畫,又似乎不是她在作畫,仿若那一瞬間被什么精怪附身了般!
如此詭異的情形,即便她如實相告、恐怕也無人相信!
衛卿卿不想惹麻煩,因而重新提筆將“雅雯”二字涂抹去,再添了幾筆改成枝葉,后才重新落款寫上“衛卿卿寫意”五個字。
她重新將畫交給年糕,并囑咐道:“不過是一時筆誤,雅雯不是我的別名,你以后休得再提此名,記住了嗎?”
年糕乖巧的點頭應“是”,后急忙動手替衛卿卿覆名。
衛卿卿并未留意到年糕的動作,只細細的回想先前作畫的場景,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好解開謎團。
待她回過神后,方才發現年糕已主動將她的畫交給孟姜,而孟姜等人已帶著畫往園子西邊男客們作詩的地方走去了,想來是準備將畫送去給男客們評定。
衛卿卿暗道了聲“糟糕”,一臉郁悶的數落年糕,“我又沒說要參加比試,況且那詩畫也不算是我所作,你怎能把它當成比試作品交給孟四小姐呢?”
衛卿卿的確不打算參加比試,所以一直沒有正面回應衛香香和孟姜的邀請。
她先前也沒打算作畫,只是不知為何看了那雪景后突然觸景生情、有了強烈的作畫沖動,才會鬼使神差的畫下那幅《葬梅圖》。
都怪她事先沒把話說清楚,年糕才會誤以為她既作了詩畫、便是默認參加比試。
果然,年糕對衛卿卿的話滿心不解,可憐巴巴的眨著眼看著她,用既委屈又疑惑的口吻問道:“那畫明明是姑娘您一筆一筆畫出來的,怎么就不是姑娘您所作的?”
“唉!我一時也同你說不清楚,我們快點追過去把我的畫拿回來!我那幅畫真的不適合參加比試!”衛卿卿說著率先追了過去,主仆二人一路小跑著追趕,可最終卻還是晚了一步。
孟姜一行人走的是近道,早已行至園子西邊一處竹林前。
丫鬟們更是早早的就布置好桌椅、點心、茶盞等,并抬了兩架十二扇的紅漆雕花大屏風立在竹林前,將園子這一角隔成兩邊,爺們一邊、姑娘們一邊,隔著屏風品詩論畫正正好。
孟姜早在姑娘們還在作畫時,便提前派人同她同母的哥哥孟大郎說了品鑒詩畫一事。因而雙方隔著屏風見過禮后,孟姜便命人將先前姑娘們作的詩畫送到孟大郎手中。
孟大郎受妹妹所托自然不敢有所怠慢,立時將畫卷分給好友,并囑咐他們細細品畫、不可敷衍。
衛卿卿領著年糕趕到竹林外圍時,迎面正好碰上前去更衣的朱家五小姐。
衛卿卿急忙問道:“那邊可開始品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