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我的,可是魏松那邊匯總的也是我的材料嘛,而且我也知道現在時間緊迫,我不能耽誤大家的時間啊,所以我就直接交給魏松了,不過隊長您放心,我跟他講過了,您現在眼花看不清楚,讓他用大一號的字。”吳智慧說完又眨眨眼,“怎么,他還沒把匯報交給您嗎?”
連陰天深吸一口氣:“這么說,我眼花這事兒是你說出去的?”
“啊?不能說嗎?”吳智慧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我以為這沒什么的呀?哦哦哦!我懂了,您不服老呀!哎呦,那您早講嘛,您也沒有跟我說清楚呀,對不起了,隊長!”吳智慧說完深深的鞠了一躬,“真的對不起!”
“滾!你給我滾!”連陰天拍著桌子大罵。
“好的,隊長!”
“站住!”連陰天走過去指著她鼻子說,“我的意思是,滾!滾出刑偵大隊!”然后背過身去,“別再回頭怪我沒把話說清楚。”
吳智慧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彎彎嘴角:“隊長,您真的要我滾嗎?”
“滾!”
“那好吧,那我今天的發現就不用講了,反正我要滾,這個案子破得了還是破不了跟我也沒什么關系了,我走了,不!見!”
“你等會兒!”連陰天瞪著她,“你出去查案子了?”
“是啊。”
“查出什么了?”
“憑什么告訴你?”吳智慧翻個白眼。
“你!”
吳智慧走到他面前:“想知道吧?”
連陰天瞪了她半天,硬著頭皮搖搖頭:“不想。”
“隊長,”吳智慧歪著頭曉以大義,“您又不是女人,何必這么口是心非呢?再說了,是案子重要呢?還是您和我的私人恩怨重要?當然了,我就是個沒什么文化的小輔警,臨時工而已,也沒有什么政治覺悟,可是您不一樣啊。”
林陰天皺著眉頭憋了半天,實在是扛不住:“你說吧!有什么發現!”
“那我還滾嗎?”吳智慧問。
“你先說,你說的對就暫時不用滾!”
“連隊長,您當我傻嗎?”吳智慧瞪著他,“不瞞您說呀,我在做輔警以前可是做小買賣的,您跟我討價還價,那可是不理智的呀。”
“那你想怎么辦吧!”林陰天問。
吳智慧拿出一張大白紙,又拿起筆寫寫畫畫好一會兒,交給連陰天:“簽字畫押。”
連陰天拿起那張紙一看:
承諾書
我承諾,如果吳智慧同志能夠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獨立鎖定愛唱KTV事件中殺害劉威的兇手,三個月以內絕不讓她離開隊伍,絕不刻意針對她、難為她!
承諾人:
“你什么意思?”連陰天抬頭。
“簽字畫押。”
連陰天又看了看這個幼稚的承諾書:“你想獨立找出兇手?”
“我不想啊,但這是出于公平的考慮,如果我不這么說,回頭你說兇手雖然找到了,但是不是你找到的,是程武找到的,又或者是姜睿找到的,用這個搪塞我,照樣趕我走,那我怎么辦?”
連陰天忍不住翻個白眼,又拿出一張紙,重新寫了個承諾書。
我承諾,如果吳智慧同志能夠獨立在接下來的有效時間之內(即日起截止到6月6日23:59)正確鎖定并捉拿愛唱KTV事件中殺害劉威的兇手,三個月以內絕不使用各種非法及其他非正當手段強迫她離開新陽偵查大隊!
承諾人:連城
XXX年6月5日
然后把新寫好的承諾書往吳智慧面前一拍:“看到了嗎,這才是嚴謹。”
吳智慧笑了笑:“行行行,您嚴謹,您專業,我自愧不如。”說完又拿起承諾書復印一份遞給他,“原件我留著,給你個復印件。”
“你別得意!明天沒結果,你還是給我滾蛋!”
“知道了——”吳智慧拖著長腔渾身都是不耐煩。
吳智慧為了不使自己面子落地,答應的當然干脆,但心里面卻苦不堪言。
她其實是動了點小心思的,所以剛才她自己寫的承諾書上用了“鎖定”兩個字,她想,如果是鎖定,她現在就已經鎖定了,只不過還沒有證據而已。
可是沒想到連陰天這么狡猾,竟然識破了她的陰謀詭計,把“鎖定”改成“正確鎖定并捉拿”這就意味著,她要找到兇手,并且是正確的,還得抓住,還獨立完成!
這不是搞笑嗎?
吳智慧剛走出辦公大樓就泄了氣,一臉頹廢,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來走去。
抓兇手哎,殺過人的,那也太嚇人了。
吳智慧撇著嘴。
猶猶豫豫地掏出手機,打開通訊記錄上那個頻繁出現的“二聰明”三個字陷入沉思。
算了吧,說話算數,既然是她自己跟連城打賭,就不應該作弊找赫思白幫忙,她吳智慧學品雖不佳,賭品卻不錯,考試可以作弊,打賭卻不能,這是原則性問題。
再說了,如果她這個時候用了赫思白,程大黑他們就會知道了,連城對她恨之入骨,姜睿為人左右逢源,魏松又是個比她還沒用的菜頭,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程大黑了,她可不能在這種時候丟了他這個盟友。
可她還能怎么辦呢,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
正徘徊著,物證科又打來電話:“喂,請問是刑偵大隊的小吳嗎?”
“對,我是。”之前的手機是吳智慧送去物證科檢查,同時也就順便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小吳同志您好,您送來的手機我們檢查過,上面除了占有死者的血跡以外沒有其他。”
“沒有其他的意思是……什么都沒有嗎?指紋也沒有嗎?”
“沒有。”
“劉威的指紋呢?”
“沒有。”
那果然是什么都沒有。
吳智慧沉默片刻說:“好,謝謝你。”然后掛斷電話。
雖然物證科給出的結論是除了血跡什么都沒有,但這已經足以證明吳智慧的猜測,因為假定兇手沒有碰過劉威的手機,那么上面至少應該會有劉威自己的指紋。
只不過現在的問題是,現場明顯被兇手清理過,之前那個外賣小哥說廁所進不去還聽到廁所里有動靜,很有可能那個時候就是兇手躲在里面善后。
也就是死者應該是在九點十五以前就已經死了,接下來的時間,兇手一直在清理現場,且打掃的非常干凈。
可是即便如此,死者死的這么慘,按照法醫分析,兇手曾經抓著死者額發用力地在在洗手臺上撞擊了十數次,當時的場面一定非常血腥。
就算兇手把現場打掃地再干凈,那么他自己身上的血跡呢?
他的衣服上一定會沾上血,一個穿著血衣的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一定會引起嘩然。
對啊!
他的衣服是怎么處理的呢?
吳智慧隱隱想起什么,來不及多想,打車趕到愛唱KTV,一路狂奔跑到二樓。
張建依然沒來,吳智慧一把揪住前臺服務:“喂!你們這身衣服每人只有一件嗎?”
“什么意思?”服務員看看自己的黑馬甲白襯衫,有點無法理解。
“就是,就是說,假如你們在服務過程中衣服不小心沾上了酒水飲料之類,難道不需要更換嗎?”
“哦,你說這個呀!”服務員恍然大悟,“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就去樓下的倉庫把衣服換下來就好了呀。”
“樓下的倉庫?”吳智慧問。
“對啊,那個倉庫是我們用來儲存酒水飲料以及超市里的各種貨物的,反正我們這個是小本生意,張哥也很信任我,所以我們都有鑰匙的,平時干凈的衣服就放在那邊,需要更換的時候下去更換就好。”
“你現在有鑰匙嗎?”吳智慧問。
“有啊。”
“帶我去!”吳智慧說。
“可是,張哥現在不在,我不能離開太久啊。”
“那你鑰匙給我,信不信得過我?”吳智慧問。
“信得過,您是警察我當然信得過。”服務員把鑰匙交給她,又叮囑說,“您記得出來鎖門。”
“知道!”
吳智慧拿著鑰匙風風火火跑下樓,所謂倉庫其實就在大樓東側的樓下,有一扇深紅色的鐵門,上面纏著重重的鏈子掛著拳頭大的一把大鎖。
吳智慧抬頭望去,雖然ktv在二樓,但其實也并不是很高,旁敲又剛好有下水管,假如趁著夜色從下水管滑下來,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吳智慧看了一會兒,用鑰匙打開倉庫,撲面而來的酒香。
倉庫里光線極其昏暗。
吳智慧找了一圈才摸到頂燈的按鈕。
但是即便打開燈,對于在這堆積滿屋的貨物里找出證據而言也并沒有什么決定性的幫助。
吳智慧看到懸掛在屋子半空中的一件白襯衫,不用猜也知道,這里肯定少了一件。
吳智慧看著堆積如山的貨物,深深地嘆口氣。
沒有辦法了,開工吧,吳智慧!
她彎著腰把所有的紙箱全部打開,貨物一件一件從箱子里搬出來,也不知道翻了多久,吳智慧的眼也花了,腰也酸了。
大熱的天,她吳智慧竟然放在舒服日子不過,出來在這么個既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的地方心甘情愿地做搬運工,造孽啊!
吳智慧一邊抱怨著,汗水噼噼啪啪地往下落。
突然,她想起點什么。
這個季節,盛夏。
如果她是兇手,出于安全的考慮,應該會把沾血的衣服塞到最近用不到的貨物中間吧。
她走到布草箱旁邊,高高的一大捆海綿蒲團。
不行了,實在是太累了。
她很想把蒲團一個一個搬下來,但是她太累了,一個不留神,腿一軟,所有的蒲團像比薩斜塔一樣傾斜下來,一個接一個地滾落在地上。
在其中兩個蒲團之間,吳智慧終于找到了那件帶血的襯衫。
又是一個燥熱的午后。
張建坐在沙發上,雙手合十夾在膝蓋中間,腳跟飛速地抖動著,電視上播放著洗衣粉廣告他根本沒有心情去看,他已經煎熬了兩天了。
這兩天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閉上眼睛就是劉威血淋淋的臉。
他原本真的沒有想要殺人,是他自己找上門來,是他自己找死。
他知道自己一直愧對李萍和女兒,可他卻偏偏要用這件事打擊他傷害他。
當年那件事,他真的很后悔,他不應該相信劉威,不應該去借錢炒股,但這些都不算什么。
他最后悔的是,他不應該軟弱,他當時就應該果斷地從樓上跳下去,跳下去還能保住自己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父親的顏面,可就因為他的軟弱。
他選擇了讓李萍用她母親的遺產還錢。
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還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他沒有,李萍沒有給他機會。
她從來都是一個有主見的女人,她跟他說,離婚。
“離婚吧,債我幫你還清了,從此我們兩不相欠。”她面無表情,比她痛哭流涕更讓他難過,讓他不知所措。
“我……”張建看著她,想不到如何挽留,因為他知道,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更何況她早就奉勸自己,不要跟劉威鬼混,不要去學人家炒股,可是他不聽啊,于是他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句話,“那琪琪是我女兒,還有房子,房子……平分。”他咬咬牙也只敢說出“平分”這兩個字。
“不可能,女兒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張建你出去打聽打聽,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你打聽打聽你配不配跟我平分?”李萍的態度異常冷漠。
可是他不怪她心狠,他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
她又嘆了一口氣:“愛唱給你吧,我不要。”然后她又說,“就當給你留條活下去的路,以后你可踏踏實實的吧,除了這些,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她就這樣,果斷地帶著女兒離開了他的世界。
他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給自己帶來多大影響,但是他的確在反思,他的的確確地覺得,過去的日子自己錯的太多了,不管是他對劉威的信任,還是他的優柔寡斷。
他暗暗地告訴自己,張建,你不能這樣了。
從那以后他安安心心地經營著愛唱,再也不跟劉威他們有任何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