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田素麗秀珍母女兩人，沉浸在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幻想里。
而她們完全看不上的，那掙了幾個工分，能分糧食就樂上天的人，也依舊是開開心心的。
因為要分糧食了！
李秋芳特意請了假，又去借了一輛板車，跟明好就準備去拉糧食。
青川村分糧食的地方，依舊還是在曬場。
倒不是因為這里有糧食，實在是村委那邊地方太小，承載不了那么多激動的人們，在在那分站不開腳，要是去倉庫那邊分吧，上上下下搬糧食也是礙事，索性就在這曬場上分。
大家零零散散的，也沒有排隊這一說法。
反正都拖家帶口，帶著板車，烏壓壓的看著倒是真的壯觀。
秋收結束了，又沒有什么事情，出來湊熱鬧也是好的。
村委幾個干部全都出來了，只是都分散在各個地方，跟大家伙兒聊天，跟平常沒有什么兩樣。
楚守仁卻是需要坐鎮的，于是，曬場當中擺著一張八仙桌，他就坐桌旁的凳子上，拿著一個旱煙袋，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桌上是幾個本子，也不知道上面記了什么。
楚明德春光滿面的，站在凳子上說話呢。
“今年是個豐收年！都是咱們村長領導得好，帶領大家……”
明好眼看著自己婆婆撇了嘴，心下對這個楚明德也是有些佩服，這種拍馬屁的完全沒有什么意義的話，愣是被他說了好幾分鐘，還不帶重樣的。
問題是！周圍的人聽著，還有不停點頭的。
零零散散的巴掌聲之后，楚明德終于進入了正題，“今天，是個好日子，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一共收獲糧食九萬兩千八百三十七斤，這只是水稻！我們爭取明年突破十萬！”
聽到糧食，掌聲明顯熱鬧了許多。
“我的乖乖，竟有這么多嗎？”
“幸虧的都收回來了，要不然多糟蹋，你看收的時候，一車車的糧食呢，可不就是一個了不得的數字。”
“那看來今年糧食可分不少，加上紅薯之類，又是一個好年！”
都是過過苦日子的人，能吃得飽，比什么都重要，這幾年明顯比早幾年要好得多，都是容易滿足的人。
楚明德滿意地壓壓手，示意大家安靜，接著說道：“我們村人口三百六十一人，外出勞務一共二十五人，男女壯勞力六十二人，其余老弱，四屬戶……”
說完這個，楚明德又細細碎碎地通報了全村的土地，多少水田，多少旱地，又有村里的牲口多少多少。
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畢竟，說起來雖然沒有多少話，但是全村人一整年的辛勞，幾乎都在這了，別看這數字一說就過去了，他們也是整天對著這片土地，在上面撒了不知道多少汗水的。
“明德是個好算盤。”
“確實，咱村子里這些事情，他一扒拉就清楚了，要換個人，還整不明白呢。”
這一點，就連李秋芳都沒有懷疑。
她悄悄對明好說道：“你大伯這個人賊精，沒多少人算的過他去的。”
明好嘻嘻地笑著。
當時要糧食的時候，她已經領教過了，看自己婆婆對他這種看法，以前沒少吃虧看來，要不然也不至于要搬走了。
“媽，他算他的，不惹到咱什么都好說，但要真的有什么，咱也不怕啥，他最是要臉，也不至于拉下臉明面為難。”明好道。
李秋芳噗嗤一笑，說道：“你倒是這么快就看透了。”
楚明德接著說道：“剛才的數大家都明白了吧？留下喂牲畜的，留下種子，留下……剩下咱們村里可分配的糧食，一共是八萬四千六百斤！”
他一說完，明好就迅速地在心算，這八萬多斤糧食，一共三百多人，要真的是全部平分了，也有兩百多斤一個人，按照她了解的情報，這算得上比較好的年情了。
但是自然不能平均分的。
“全村工分，出工的，男勞力滿勤一月三千六百分，女勞力一月三千分，輔助勞力每月一千分，工人家屬、軍人一共三戶，補虛分三千分一月，這些全部就是咱的工分了，一共三十一萬六千分。
咱按照人頭七成、工分三成來分，人頭糧一共五萬九千二百二十斤，工分糧兩萬五千三百八十斤”
“明好，你在算啥呢？”李秋芳瞧著自個兒的胖媳婦，上面楚明德在那嘰嘰喳喳說數字，她就在下面手指劃拉著，也不知道比劃什么。
明好大吃一驚，“媽，這就是不干活的，也每個人可以分一百六十斤左右的糧食呢，那干活的，豈不是吃虧了？”
當然，這話她壓低了聲音，因為自個兒家里就沒有什么勞動力，楚天闊當兵算的是虛工分，李秋芳也就是春天的時候上工。
既然這樣的情況不是他們一家有，當時為何不給自己家分糧食，總不至于要餓死人，村子里的這些智慧，明好還真的有了新的認識。
當初楚明德，就是用這個逼迫他們罷了。
李秋芳噗嗤一笑，“你呀，瞅你這機靈勁，自然不能那樣，分了糧食，也還要分錢啊，那可是實打實的工分，要不然怎么成？”
這么一說，明好就明白了過來，點點頭，也就是說，如果是純勞動力的人家，糧食多，錢自然也多，如果是那沒有什么勞動能力的，至少也能夠保證有一筆不小的糧食，但是錢卻是沒有了的，兩相歡喜。
婆媳兩人在這說著話。
楚明德那邊也已經算好了數，“這一筆數，大家沒有意見吧，總收入減總支出，一共結余一萬七千六百九十六元，每十個工分五毛六！”
掌聲又是一片。
明好自動掐著小胖手，這一個月大約有十六七塊，要是男勞力就近二十塊了，一年下來，要家里有三個勞動力，日子也能過很好！
難怪大家樂成這樣。
手上有糧，身上有錢，還有什么好害怕的？
難怪這秋收后結婚的人家多，有錢有閑了，到年齡了，自然是辦喜事了。
數目算好，核對，一兩個小時就這么過去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煩躁的，畢竟有那即將分到手里的錢跟糧食就在眼前，這種期待感跟幸福感，真的是無以言表。
曬場上，幾乎都沸騰了。
那些亂七八糟的數字，有些人是根本不在意的，只是在意自家分到多少。
“我天，我不會算錯了吧，十分就是五毛六，我家里兩個男勞力，一個女勞力，一個輔助勞力，七百多塊呢！”
“這有什么好錯的，這不僅是錢，還要糧食呢，人頭糧就一百六十四斤了，你們還有那么多工分糧呢，看你拉的這小板車，趁著沒到你，快回家喊人，換車！”
這人聽他們一說，扭頭就往家里跑。
“哎，跑啥跑啊，這算好摁了手印再回去也不遲啊！”
更有三五成群的，用一塊炭，楚明德說一個數，就劃拉一個數，很快就黑漆漆的一大片數字，大家伙兒還自發讓了出來位置，幾個人圍著在那討論呢。
“不賴，咱村里這工分，估計在鄉里能排前三名！”
“我覺得也不錯，早幾年聽說有些地方，一天工分才分一毛錢的呢，丟人！”
“也不知道沈英亮那邊分多少，人家就是能耐！哪次不是想到咱頭前去！”
正議論著呢！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飛著往這邊奔。
“二叔公，二叔公……”看見楚守仁的時候，一笑，咧著掉了門牙的嘴，不提防就摔了一跤。
“生了，生了！我媽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