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好說的，也正是沈家人的態度。
因為玉秀作證，到時候她肯定在這一帶過不下去了，以訛傳訛，有時候口水也能殺死一個人。
那個黃科長呢？他要推脫其實也算是簡單，不外乎就是那個親戚早就不來往，沒準就是那個知青因為當年玉秀跟沈圖強的事情，要報復沈圖強呢？感情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當然，他也會受到一定的調查，結合楚天闊說的這個人的背景，為什么能管油水充足專業不強的后勤保障，要知道這以前可是沒有專門的這樣的科室的。
后勤保障還是廠辦下屬的呢，還不是硬生生擠了一個這樣的職務，讓他當上了科長。
既然沒有必要一次收拾他，何必做無畏的犧牲。
與其要玉秀去硬碰，倒是不如從知青那邊下手試試，一樣也能讓他不好過。
玉秀一直在哭，久久停不下來。
明好有些頭疼，她最不會安慰人了。
不過也有一些欣慰，她剛進門的時候，很是害怕玉秀會存有不活的心思，所以對這一切似乎都已經有些無所謂了，真的哭出來，反倒可以發泄一下情緒，說不定也是好事。
她就等著。
玉秀哭了許久，才總算是停了下來，“明好，你們……不僅不怪我，可我這個賤命一條的，能作證，沒什么不可以的。”
從小到大，除了自己姐姐，誰會為自己這么考慮呢？就算是父母，嘴里說著為她好，可在哥哥放狠話的時候，不也是讓她退讓了嗎？
在那個人跟哥哥一起逼迫自己的時候，不也是安慰自己“反正名聲算什么呢，你就要進城了，這邊的名聲要什么緊”，“沈英亮那邊也沒事，他們厲害著呢，就算有事人家也能擺平的，用得著你擔心。”
多么可笑。
明好抓著她的胳膊，說道：“玉秀，你記住，每個人的命都是命，沒有誰比誰更賤，要說賤，黃仁厚那才是賤，差點害死人還要嫁禍，那個人才是賤，明明背信棄義卻還要接著攪合，黃科長才是賤，根本不顧是非黑白，犧牲別人去洗白自己的侄子……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憑什么我們就要忍著。
我不怕跟你說，現在那些人全部都要受到懲罰，就算是黃科長暫時沒有，我也要鬧騰鬧騰，還要不停往上，等咱自己強大了，這仇一樣要報回來，說到做到！”
這才是明好最真實的想法，哪怕楚天闊已經承諾他也不會放過那個人。
可是自己的仇，自己報才是最爽快的。
玉秀震驚了。
明好都沒有想到，今天這一番談話，玉秀以后又有了別的境遇，這是后話。
此時，玉秀也用力點點頭，說道：“對！說的真好。”
這些話，以前為什么沒有人跟自己說，自己要變好，變強，然后把這些不公全部還回去！
明好總算是輕松地笑了笑，依舊回到一開始的話題，說道：“所以玉秀，不需要作證，有些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現在要想的是，你以后打算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玉秀根本就沒有想過，跟家里鬧翻了，接著回去？還是出去，出去又能去哪里？她從來都沒有出過遠門，以前跟哥哥去找人倒是去過，可也一直都是跟在身后的哪一個。
明好看見她這個樣子，也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于是說道：“玉秀，你要相信自己沒有做錯什么，所以可以堂堂正正活下去，況且你現在選擇還挺多的。”
“選擇很多？”有了剛才明好那些話，玉秀總覺得這個人能說到自己心里去，就望著明好。
明好說道：“沒錯，我能想到的就有最少三種，第一種就是你依舊可以回家，因為你已經獨自立有戶口，我也不瞞你，村子里馬上就分田到戶了，到時候你可以有自己的田地，雖然不會太多，但也足夠養活你自己，平時做做散工，或者哪怕就像我大嫂一樣做點東西賣，過好日子也是很有可能的！”
“分田了，做買賣？”玉秀喃喃說道，這簡直是以前不敢想的。
明好接著又道：“這第二種，你哥哥因為持械斗毆也好，要私闖民宅威脅安全也好，被拘是肯定的，說不定還要勞改，他那份工作保不住了。他的孩子太小，你父母已經老了，你嫂子現在懷孕之中，黎主任已經答應了，可以換你去廠子里工作，到時候你們家就你一個領工資的，你要是立得住，他們只有怕你的粉。”
當然，要是還被父母苦苦就心軟，領著工資回去當牛做馬，那又是另當別論，不過瞧著玉秀此時的樣子，別看性子軟，以前一步步退讓到了這種地步，看著她愿意作證，也是有些脾氣的。
做工人啊？
明好見她神色沒有太過波動，只是依舊在琢磨，便道：“第三種，現在已經開放了，要去哪里工作都是可以養活自己的，要說進城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但我聽說南邊已經很好了，工資也高，我家男人，就是天闊他師父那邊可以幫忙介紹一份工作，先去站穩腳跟，以后要換也行，等熟悉了再說。”
這一點，也是在家商量好的。
楚天闊自己提出來的，因為對于玉秀來說，或許踏實肯干，可是第一步踏出太難了，要是有人介紹先過去，又不一樣，何況師父那邊的確也不算什么事。
他只是不想明好傷心罷了。
玉秀沒有多想，很快就做出了選擇，說道：“我……不想再跟他們糾一塊了。”
不管是在家種田，還是做廠子里的工人，肯定還是要跟父母那一大家子糾纏不清。
對于她這樣的選擇，明好沒有太過意外。
拍拍她的肩膀，說了幾句鼓勵的話。
一直等明好走了，玉秀才有些反應過來。
竟然這么容易，她就直接進城了？
這個紙包？
玉秀也不知道明好什么時候留下的，顫抖著手打開。
里面是一封短信，還有……二十塊錢。
她的眼淚就又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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