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飛騎著自行車沒有回頭。
他眼里已經有了些熱淚。
明好喊他大騙子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語調不變地回一句“小傻子!”
章飛暗暗告誡自己:原本就是沒有希望的,不是嗎?自己終究還是太過奢望。
如果當初明好真的是趨利避害的性子,在楚天闊腿受傷的時候,她就應該離開了,不是嗎?又何苦等到今天,那么艱難都沒有離開,這點流言算的了什么?
可她要真的是那種見利忘義的,她就不是明好了,更不可能在修水庫的時候豁出去救了自己。
自然就沒有后來這些事。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終究還是要試過,才肯死心,章飛苦笑。
“可是我愿意呀。”章飛重復了明好的那句話,滿心的苦澀。
“這個傻姑娘,有福都不會享。”章飛暗暗說了一句。
不過同時,他也在心里慶幸,剛才明好說出她愿意之后,又停了好一陣。
這個傻丫頭,肯定想著怎么跟自己劃清界限吧,坦坦蕩蕩的,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依靠任何人。
幸虧自己反應快,裝作是演戲,裝作是吹牛,只當是來看看她。
“剛才語速太快了,也不知道她信不信。”章飛想了想,又有些頭疼。
心里的郁氣散不開,他狠狠蹬著自行車。
難道就是楚天闊出現更早嗎?還是說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已經習慣了?所以并不是他不如楚天闊,而是出現太遲?
章飛有些頭疼,然后想著,不管如何,這一趟沒有白來,至少知道她沒有傷心難過,不是嗎?
“下回,能不能先遇上我。”章飛輕輕嘆息一聲,這聲音太低,冷風一吹,就散了。
明好目送章飛騎車出門,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
“嘖嘖……”身邊傳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明好臉色一紅,“陳爺爺,不聲不響地很嚇人的好不好。”
陳行之手里拎著一個小板凳,竹籃子里是洗好的荸薺,圓鼓鼓的泛著紫紅色,此時他正用一把小刀在削皮,道:“明好你變了,虧我還覺得你跟我那孫女挺像的呢,我治好了天闊的腿,你說了要請我吃宴席的,這才幾天,你就翻臉不認人了……這大冷天的,我一個糟老頭子,又是去地上挖,又泡著冷水洗……”
這是哪跟哪啊!
明好認命,也拎著一個小板凳,準備幫著削皮。
“還是說,你看上這個小子了?難怪呢……”陳行之一臉的八卦。
明好都有些無語了,敢情這小老頭兒都聽進去了!
“陳爺爺!你怎么偷聽人說話呀!不對,要真的偷聽了,你就應該知道,阿飛那是吹牛的,就想著讓我不要受那些流言的影響,我差點還當真了,還想著怎么拒絕呢,丟臉都丟死人了,你還要來擠兌我,有沒有點同情心!
不行,我太傷心了,今晚沒力氣做飯。”明好捂著心口就回屋。
“未必吧。”陳行之扔了一個馬蹄到嘴里,又涼又脆又甜,他很是滿意地嚼了嚼,含含糊糊又說道:“章家那小孫子嗎,竟然還活著呀。”
明好說的傷心了不能做飯,當然是假的。
陳行之是長輩,楚天闊那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現在也不見外在這作客,她就應該好好招待,何況還治好了天闊的腿呢,更何況,有田佩榮這種老古董對比,陳行之簡直太可愛了。
于是,明好下午就開始準備了。
今天陳行之想吃的是豆腐宴。
她早早在灶房里開始忙碌,灶里燉著一鍋骨頭湯,這邊就剁好了肉餡,開始做豆腐釀。
豆腐釀還是她跟李秋芳學的菜,用的是上好的水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小方塊,在小方塊中間,用勺子輕輕挖一個小洞,填了肉餡,又用挖出來的豆腐攪碎抹上,最后放在鍋里煎得兩面黃。
是個費時的菜。
不過明好做的很有耐心,一點也不覺得浪費時間。
努力擺攤做生意也好,賺了錢也好,為的不就是好好地生活嗎?總不能本末倒置吧。
章飛今天這一來,她倒是更看明白了一些。
陳行之瞧著明好在忙碌,在一旁幫著燒火,又接著灶火烤馬蹄,“要說這吃的,也就我那孫女能比得上我,這烤馬蹄不錯,可惜沒有栗子……
明好,這個豆腐也是人間百味,你熬這個是骨頭湯?不會真以為吃啥補啥吧?瞧你這一天天都離不開骨頭的,也不嫌膩的慌。不過這骨頭湯放豆腐進去?”
陳行之自己在那嘀咕。
明好有些好笑。
她倒是趁著陳行之在這,做點好吃的,反正也花不了太多錢。
只是費點心思罷了,分量做大一些,到時候一盆盆舀一些到隔壁,外婆家那邊也就可以不用做菜了。
“這個是要做麻婆豆腐?這個我喜歡吃,家里的辣椒好,可惜我家滾滾不在這。”
“這個鹵香豆皮里包著的是豆芽?看來都不需要當菜吃了,直接當成零嘴兒也不錯。”
“豆腐釀這邊做火鍋?還是怎么吃?”
陳行之看著明好準備,一臉的滿足,還要不停地點評。
明好依舊燉著骨頭湯,還在洗小白菜心,豆腐也切成細細的一小粒一小粒的。
陳行之有些話,她就回答一二,有些話,根本不需要她回答。
今天章飛走后,她想著要在這屋子里生活下去,似乎多了一絲歸屬感,不知道為何,就特別想做這道菜。
其實最好用的還是雞湯,一只老雞,慢火燉幾個小時,把雞肉雞骨都撈起來,里面剩下的就是清湯,然后再放菜心跟豆腐。
看著平平淡淡以為是清水豆腐,白豆腐,青菜心,加上雞湯,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一如她喜歡的這種小日子。
只可惜沒殺雞,還是用骨頭吧。
“這是向生活妥協嗎?”明好輕輕笑了一下。什么時候,自己竟然變成文藝女青年了。
“你說什么?”陳行之道。
“我沒說什么呀,就是說咱們做這些都是家常菜,其實真正要叫宴,反而有些夸張了。”明好道。
陳行之哈哈一笑,說道:“糾結這個做什么,這不是說豆腐百吃嗎?要不然,我們可以多吃幾頓,反正我不著急呢,你別看天闊師父急慌慌的,他還不是在機械廠那邊住下了,過幾天保準回來!”
正說著,院子里傳來聲響。
楚天闊回來了。
陳行之往灶里扔了一塊柴,跑了出來。
他壓低聲音說道:“天闊,今天有人來拐你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