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械廠到福云村的路上。
“科長，今年咱們的壓力小了許多，現在經濟是真的活了。”一個穿著藏青色工裝的年輕人說道。
見對方沒有怎么吭聲，年輕人倒很是愜意，接著說道：“還別說，現在村子里的人也都活躍許多了，就說廠門口的那個麻辣燙，還有年貨攤子，可受歡迎了。
我們辦公室這邊，都買了花生糖！一塊錢一斤，糖也是一塊錢一斤，也不算貴，我買了五斤糖，這個耐放呢，夠吃好久了！
我還記得我剛來上班的時候，過得可難了，當時誰敢想有這么一天，為了發點蒸米糕，還是科長你四處托人才能買到，才幾年，真是不敢想呀！”
黃科長并沒有出聲，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想問題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樣。
四處求爺爺告奶奶？也就他敢想。當時后勤科什么地位？誰看見不捧著，更何況還有托他們帶東西的那些，現在呢？誰把他們放眼里。
“小莫，這一次的事情你做得不錯。”黃科長開口說道。
小莫嘿嘿笑了笑，說道：“還是科長你厲害，這一次征求大家的意見，好多工人都想著要糍粑，畢竟這東西實在！一樣東西就能有好些做法，又能留，幾個月是沒問題的！”
黃科長面色有些微微發沉。
小莫卻絲毫沒有發覺，一路說著趣事。
“他們，能交貨嗎？”黃科長說道。
“能呀！三千斤呢，也不算小數目了，這家家戶戶的，又是農閑的時候，當然就做出來了。”小莫說道。
“你這是要犯錯誤的！”黃科長嘆息一聲，終于說道。
“科……科長，我做錯什么了嗎？買這個東西是經過調查的，三千斤是不太夠，不過當時說好了，糍粑還有米糕可以選擇，報上來的數據也經過統計，要不然大家都不滿意，質量我也是看過了的，送來的三百斤都是新鮮做出來的，這個不會出問題。”小莫有些惶恐。
黃科長盯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是說的這個，你想想看，跟你簽訂協議的，就是村子里那一戶吧？這三千斤，你定那么急，你讓別人怎么生產？”
“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要是不能及時調配，到后期我們就難辦了……”
發福利這個事情，明面上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可是這不花錢的東西，有人滿意，自然就有人不滿意。
小莫還以為是在這上面出問題。
黃科長搖搖頭，說道：“這要是集體的也就算了，你也說了是一家人，那一家人，能有那么多糯米！好，我就算是他們去跟別人家買，或者是干脆把家里所有的粘米全部拿出換了，來生產，這不需要時間嗎？糯米做成糍粑就那么簡單，這還有兩天，兩三千斤的東西！
所以你們年輕人還不懂，我們還是要過去瞧瞧，把把關，這要是真的是請全村的人在那做，算不算雇傭？
這要真的是，到時候農民難道不會喊冤，出問題了誰負責？說是我們廠子里逼迫的，到時候追究起來，你的前途就沒了！”
黃科長說話一套套的。
小莫有些害怕了。
這……真的這么嚴重嗎？
“要不然，我們合約那邊放一放？還是……我真沒想到這個，多謝科長你提點，現在這是……”小莫也拿不定主意了。
黃科長笑笑，擺著一張臉說道：“你在我手底下這么多年了，也是個穩妥的，咱們后勤科，并不是別人說的那么容易做的部門，考慮事情，方方面面都要周全才是。
等會你看著吧，要真的是那樣，也不是沒有辦法，要不然就把單子分出去，多給一些人做，自然是要你定這戶賠一點，不過他們也不容易，我們要為他們著想……要是個知好歹的，說不得就說是福云村的了，集體經濟，談不上雇傭不雇傭的，這也算是造福村民了，大家也念咱一聲好。”
黃科長說著，眼神里精光一閃。
小莫心里卻十分忐忑，等會不會真的出問題吧，好在只有自己跟科長在，要是真的被別人知道，是不是會覺得自己讓那戶人家那么做的呀，真是冤枉死人了！
等會一定要跟他們說，瞧這事鬧的。
兩輛自行車一路前行。
這剛進福云村呢，這才剛一打聽，就馬上知道地方了。
沈家在村口，此時無比熱鬧。
他們還在老遠呢，就聽見了各種說笑聲。
一些半大孩子，手里還抓著糯米團子，湊在一塊兒吃呢！不用說就知道地方了。
再近一些，更是人聲鼎沸，空氣都要暖和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了，還是蒸騰出來的熱氣，伴隨著濃烈的米香，甚至還有吵吵嚷嚷的聲音。
“科長，還真是全村人在一塊兒啊！這……”小莫暗暗叫苦，要不是科長提醒，這要是出事了，說不定就是反面典型，這雇人，不就是資本主義那一套？！
到時候他就算說跟自己沒關系，能扯開，你不去訂幾千斤，別人要請人，你一個干部這點覺悟都沒有？小莫想到早些年的事情，還是有些慌。
“別怕，我還在這呢，到時候就按之前說的，他們要保住自己，這個變成集體的，又有什么難的！”黃科長說道。
小莫急忙忙往院子里去。
黃科長瞧著他跑進去，笑著搖搖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呀，急躁。”
“你們這邊還真的是好找呀——”一句話沒有說完，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里面的場面嚇到了。
是全村人一起在做糍粑，還是為了趕工特意放在什么不干凈的地方了，鄉下人向來就沒有那么多講究，這要是再加一個食品質量不合格……
熱鬧。
黃科長笑著
走進門，院子里的人也都在看著他，大家手里的活也都沒有停下來。
他仿佛覺得自己眼花了。
擦了擦眼鏡。
看見了門板卸下來，上面放著兩扇豬肉。
看見了一旁好多爐灶，熱氣騰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見了一個油鍋，里面翻滾著金黃色的肉丸子。
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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