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暮春四月,陸嘉月的生辰。
丁璨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畢竟是自幼習武,身體底子好,雖是大傷大病,恢復起來也是快于常人。
這是前世今生,五年以來,陸嘉月過的最為開心的一個生辰。
她已經十五歲了,及笄之時,能有父親在身邊陪伴,對她來說,便是最好的生辰賀儀。
生辰之后,丁璨已經能夠騎馬,便帶了她去看黃果樹瀑布。
快馬疾馳,一個時辰就到了黃果樹瀑布所在的鎮寧縣。
因不認得路,便在縣上雇了引路人,一路步行往瀑布去。
兩邊是奇山巨石,密林遮天,腳下是草從蒼苔,野徑崎嶇。
丁璨和陸嘉月先還是一前一后走著,眼見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丁璨便停了下來,向陸嘉月伸出手去。
兩個人都不覺有何不妥,順其自然地兩手緊握,并肩而行。
那引路人是個年輕小伙,雖是苗族人,卻也會說漢話,因常年做引路的活計,愛與人說笑,便對丁璨和陸嘉月笑道:“二位貴客是從哪里來?”
丁璨笑道:“那就有些遠了...我們是從燕京來的。”
小伙有些意外,“那確實是很遠了,兩位是特意來看那瀑布的嗎?”
丁璨道:“來貴陽府辦些事情,今日閑暇,便來一賞奇觀。”
小伙點點頭,笑道:“真好,夫妻二人形影不離,走到哪里都在一起,真教人羨慕您二位別是新婚吧?看著像是一對新人呢。”
陸嘉月羞得滿臉通紅。
看來是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才讓這小伙誤會了。
陸嘉月想要將自己的手從丁璨的手心里退回來。
卻退不動,被丁璨握得緊緊的。
抬頭望去,丁璨正垂眸看她,滿眼里都漾著笑意。
她忽然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與從前不一樣了。
可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一樣的?
她卻想不記來。
山間清風幽涼,撲在她熱熱的臉頰上,鼻間聞著的,都是山林草木的清新氣息。
而他就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她滿心里只覺得安穩甜蜜。
這便是旁人所說的歲月靜好么?
原來重活一世,還可以有這樣美好的時光...
從前如何想得到?又如何敢去想?
看過了黃果樹瀑布,感嘆過了天地造物神奇,山川秀美,陸嘉月戀戀不舍的和丁璨回了鎮寧縣。
再騎馬趕回貴陽府,正是黃昏時分。
在城外,丁璨勒了馬,緩緩而行。
此時西邊半空里晚霞燦爛,斜陽夕照,草木蔥郁,似籠在薄霧之中,成群的小雀兒在林間穿過,向著遠方歸去。
丁璨不禁心生傷春之情,感嘆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
陸嘉月不加思索地笑道:“二叔,還有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呢。”
說完,就聽丁璨笑了一聲。
陸嘉月這才回過味來,自己就臉紅了。
丁璨看著她含羞嬌怯的模樣,心緒不禁一陣激蕩。
二人雖同乘一騎,陸嘉月坐在他身前,他也未敢隨意越矩,一路上刻意將兩人之間分隔著二三寸的距離。
此時卻有難已自抑,想要將她緊擁入懷的沖動。
小丫頭這樣信任他,依賴他,難道僅僅只是將他當作一個長輩嗎?
他傷病在床,她寸步不離,日夜照顧,她因為他哭,也因為他笑...
如此種種,只是因為她喚他一聲二叔而已?
馬蹄得得,緩向前行。
丁璨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那馬蹄聲,一下一下,跳得沉重。
他將握著韁繩的雙手交疊,兩條臂膀自然也跟著收攏了些。
貼上了陸嘉月的衣衫。
她猶未察覺。
他便又將兩條臂膀再收攏了些...
春日衣衫薄。
似乎已經可以感覺到彼此肌膚上的溫度。
小丫頭還是沒有動靜。
可以了...這樣就夠了。
丁璨心滿意足。
“二叔,你說我們什么時候還可以再來?我不喜歡燕京,我喜歡這里...”
小丫頭忽然開口,語氣里有掩不住的失落和惆悵。
丁璨多想告訴懷里的小丫頭,只要她喜歡,他可以永遠陪著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卻只得溫聲寬慰她道:“下次若有機會,我再陪你來,好不好?”
“嗯...”
小丫頭懶洋洋地應著,還是不大高興。
丁璨輕輕地將下頜抵在她的額發上,緩緩磨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