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岐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手上被割出來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她低頭看了一眼那縫合的紋理,好像掌心爬了一只丑陋的蜈蚣,聽到對面有腳步聲,她抬起頭,原來是趙新葉從審訊室里被提出來,準備押送法院做最后判決。
趙新葉看到她,面無表情,小陳按著他的肩膀,冷漠的說道:“看什么看,還不快走。”
程岐本打算和他擦身而過,誰知道趙新葉突然大聲的問道:“你殺了人就不愧疚嗎!”
眾人的腳步戛然而止。
程岐沒有回頭,兩人的肩膀在一個水平線上,卻是面對著兩個方向,小陳有些不快的皺了皺眉頭,說道:“伏法了還這么不老實,你以為這里是哪里!”
趙新葉充耳不聞,轉頭看著程岐冷峻的側臉,又問了一遍:“程岐,你當時開槍殺了我的親哥,你就不覺得不安,不覺得愧疚嗎!”
程岐輕眨眼睛,平靜的說道:“不覺得。”
趙新葉眼神一緊,咬牙道:“你……”
程岐終于轉過頭來,對著他說道:“趙新葉,沒有人可以決定旁人的生死,我當日開槍也不是代表個人的身份,我是以國家和律法的名義對他實施裁決,所以,別白費口舌了,只是殺了劉芃芃,不安愧疚的,是你才對。”
趙新葉忍不住大喊道:“那對狗男女!我早就該殺了他們!”
“你和劉芃芃沒有結婚。”程岐冰冷的說道,“就算她現在和張凱有什么,也是不過是觸犯了道德的界限而已,你沒有任何資格殺她,你以為這是古代嗎?捉奸捉雙就此處死?我告訴你趙新葉,這里是共和國!我們是正義和律法的執行者!想和我們斗,你配嗎。”
說罷,頭也不回的上二樓去了。
趙新葉嘴唇輕顫,瞳孔深處沒有了光,被小陳按著,走向了自己的最終判決。
傍晚,一輛黑色轎車不緊不慢的駛回城區,隨后停在了一個車庫前頭,按下鑰匙將那車庫的門升上去,副駕駛的陳彤彤卻說道:“先別倒進庫,擦下車再說吧。”
正駕駛的曾誠聞言,點了下頭,兩人下車去,他則去車庫里放了一桶水拎出來,陳彤彤也拿過那抹布,準備將自家的車重新擦試一下。
瞧著那輪胎上的泥土,曾誠說道:“這得擦到什么時候。”往車庫里走,“我還是拿水管子出來沖洗一下吧,這農村的老土道實在是太特么的臟了,我這車開進去一天都減壽。”
陳彤彤苦笑一聲,他們夫妻是做婚慶策劃的,這次接了一個生意,說起來在農村辦婚禮也沒啥,只是這結婚的小兩口都是高教育的研究生,本以為會弄一個西式的婚禮,沒想到這結婚儀式是要多土有多土,那嗩吶震耳欲聾,混著鞭炮塵土,讓人心煩。
“早知道就不接這個活了。”
曾誠一邊沖洗著車,一邊不住的抱怨道:“你瞧瞧到了那村子里,一個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不過就一輛車,好像看到了什么UFO似的,都跑過來圍著看,那些熊孩子還往上扔石頭,我跟你說,這些都得跟那個方曉筠要賠的,煩死了,車里也一股味。”
陳彤彤哭笑不得,走過去車后面,說道:“還真是,這車里面一股什么味啊,是不是咱們兩個主持婚禮的時候,那些村里的人在車里面放什么了。”
說罷,打開那后備箱。
這一眼,陳彤彤整個的愣住了,她的瞳孔被嚇得宛若針鼻兒大小,把著那車后蓋的手不住的哆嗦著,借著路邊的路燈,陳彤彤清晰的看到,自家老公的后備箱里,有人,有一個渾身上下不著寸縷的女人,她肉眼可見的肌膚上滿滿都是傷口,沒有輕傷,一眼望去至少中了三十幾刀,幾乎每一刀都能見到骨頭,蜷縮著,嘴角有一個豁口,露著后牙齒,死了。
“這……這……”
曾誠見狀,走了過來,驚嚇之際也險些軟腳倒地,他牙關打顫,怎么也不明白,為什么這洞房花燭的新娘,此時此刻不在老公的懷里,怎么會在自己的后備箱里。
接到報案之后,程岐等人很快就趕到了現場,張昕和童童馬上拍照取證,這女子的尸體也被小心翼翼的抬了出來,不僵,很涼,看來死亡時間沒多久,周法醫蹲下來,仔仔細細的檢查著她的傷口,皺眉說道:“粗略中了三十六刀,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死亡。”
張支隊瞧著,緊皺眉頭,這女孩大抵二十出頭的樣子,很漂亮,怎么會被人連割三十六刀死去,兇手實在是太殘忍了,他撫了撫額,在心里面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另一邊,程岐拿著錄音筆對著陳彤彤夫婦,說道:“這女的你們認識?”
陳彤彤嚇壞了,曾誠摟著她,看了一眼那女子的尸體,臉色慘白的說道:“是,她叫方曉筠,半個月前她找到我們,讓我們幫忙操辦婚禮,昨天她和她老公在鄉下結婚,典禮結束之后我們留下吃了飯,今天凌晨往回趕,現在才到家,結果打開后備箱就……”
女孩是新娘。
程岐得知了這個信息后,心里面突然像針扎了一樣,沉默了幾秒,說道:“那女孩的老公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他老公住在城區里,就那個綠水小區,只是兩人回去老家辦得婚禮,叫庚晨。”
曾誠說道。
“咳……”
沒想到,當曾誠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本來倒地沒有呼吸的方曉筠突然輕咳了一聲,干癟的腹腔重新開始鼓脹,張昕駭了一跳,說道:“還活著?”
周法醫連忙按了按方曉筠的脖頸,不可置信的說道:“我的天,這是奇跡啊。”轉頭對著旁邊呆若木雞的警員喊道,“快叫救護車——”
辦公室里,墻上的表顯示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勞累了一天的警員都筋疲力盡,但是方曉筠的事情讓他們又都睡不下,現在人已經送去醫院了,能不能活過來還另說,曾誠和陳彤彤知道的少之又少,并且都說了,現在要等的,就是方曉筠的醒來。
唐唐進來辦公室,好在警局的附近有二十四小時的快餐店,眾人拿起來分了,張昕打開那飯盒,沒動筷子,只是思索道:“聽曾誠夫婦的話說,這個方曉筠在生活中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啊,和庚晨兩人本來打算在咱們城北的那個基督教堂舉辦婚禮的,但因為庚晨的奶奶才決定回家先辦一場給老家人看的,”
“基督教堂?”
唐唐問道:“這個方曉筠是個基督教徒?”
張昕點頭,突然腦洞大開的說道:“那不成這是她的死因?”
“那也太無厘頭了。”
程岐揉了揉眼睛,不緊不慢的吃著盒飯:“這個方曉筠本來要開始新生活的,沒想到天不遂人愿啊,突然遭此不測。”話鋒一轉,“她老公呢?還沒聯系到嗎?”
“這個方曉筠父母都不在了,自小和姑姑方媛住在一起,已經聯系到她方媛了,她恰好這個時候出差,得到消息后盡力往回趕了。”張昕說道,“至于她老公,我們百般聯絡,都得不到消息,難不成,方曉筠的事情和她老公有關?”
張爽打了個哈欠,也揣測道:“會不會是因為結婚的事情,兩個人吵起來了,情急之下庚晨就對方曉筠痛下殺手,又把人藏在了曾誠的車里?”
程岐瞥眼道:“會嗎?”
“這也說不準。”張爽道,“你看,這個方曉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因為男方家的要求去那么破舊的農村辦頭一場婚禮,心里應該是不高興的吧,到時候結婚典禮的時候,再給男方的家長甩甩臉子,男方覺得沒面子,洞房花燭就吵了起來,然后慘案就發生了。”
“你想象力夠豐富的。”張支隊搖頭道,“曾誠夫婦說了,庚晨是不愿意的,反倒是這個方曉筠決定回去農村辦一場,把基督教堂的這次延后,所以你的猜測應該是不對的。”
幾個人正討論著,劉忠業推開辦公室的門,將一個女子領了進來,這是個四十中旬的成熟女子,從穿衣打扮和發型可以判斷出來是個女強人,但此刻卻有些狼狽,她沖進來,十分慌亂的喊道:“警察同志!我侄女呢!”
張昕忙站起身來,說道:“你先別激動,你是受害人的姑姑?”
“對,我是方媛,曉筠?”方媛道。
“她在搶救,應該沒有什么生命危險。”程岐拉過一個凳子叫她坐下,又倒了杯水,“你先別激動,這其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趕緊告訴我們。”
方媛渾身顫抖,臉色憔悴,是擔心到極度的無措:“我……我出差,也不太清楚。”嘆了口氣,“我是不同意……他們回鄉下辦一場婚禮的,曉筠非要去,說給庚晨的奶奶和庚家那些長輩看一眼,到時候回來再正式辦也沒什么。”緊攥拳頭,“到底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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