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間,原本還站著不出聲的李瑞清忽然抬起了頭。
覺得怎樣?他這是什么意思?
掀開簾子一角,李瑞清臉色鐵青,使個眼色示意趙向零趕緊讓這個毛頭小子快些滾蛋。
趙向零瞧著他半個身子都快要站出來,忙示意他往里頭藏藏。像什么樣子?在別人家里也這樣猖狂。
“那個,姐姐,你看我能不能修仙?”許問渠眨眨眼,抬頭望著她,“你看看,我有沒有仙根?”
趙向零:“......”得,先前撒下的謊,這回惹了個小麻煩。
她笑瞇瞇道:“沒有,你大概得活到七老八十,再無疾而終。”
要是大人聽見這樣的話,大概會欣喜得很,可許問渠聽見這話,除了失望還是失望。№Ⅰ№Ⅰ
他垂頭,默默道:“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
“沒有。”趙向零回答的果斷,莫須有的事情,就不要留給任何人任何希望。
“那就算了。”許問渠垂頭喪氣,轉頭離開,沒有再為難趙向零。
既然她都已經說得這樣清楚,那再纏著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轉頭的那一瞬,趙向零瞧見他眼底有水光。她微微一怔,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當初希望趙向晚留下的自己,不也是這樣垂頭喪氣?
“怎么?心軟?”李瑞清不知何時走到趙向零身側,語氣聽得出來濃濃的不悅。
“沒有。”趙向零斂了神色,換上同平時一樣的笑臉,“我就是想到許布宣那家伙老奸巨猾,咱們還是沒有落著實質證據。”№Ⅰ№Ⅰ
“會有的。”李瑞清揉揉她的頭,“走吧,先出府再說。”
趙向零點頭,剛想拉著他胳膊離開,聽得不遠處似乎隱隱有哭聲傳來。
她停住腳步,朝聲源處望去。
“想要去看看?”李瑞清瞧她是想要去的模樣。
趙向零搖頭,卻怎么也邁不開步子。她是想要去的,但這是在織造府,隨意走動沒準會招惹不小的麻煩。
李瑞清看出她的想法,笑道:“想去看看就去罷,橫豎我在這里。”
他指指房檐,上頭火語坐在那里,正朝趙向零招手在笑。
火語在這里,意味著還有人候在此處。
不說保證安全,跑總是能跑得掉的。№Ⅰ№Ⅰ
“那我豈不是可以捅破天?”趙向零笑道。
李瑞清也笑,拉著她往聲源處去:“那恐怕不行,我并不認識一個叫做女媧的人。”
趙向零搖頭。李瑞清還同以前一樣,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絕不會開半點玩笑。
雖然他的話聽上去像極了玩笑。
哭聲來自于距離這里不遠的一座水亭里。
趙向零遠遠望著,是許問渠趴在一個成年男子膝蓋上哭。
從背影來看,是許布宣無疑。
藏在一處雨廊轉角處,趙向零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水亭中的情況,隱約還能聽見里頭父子二人的對話。
許問渠抽噎:“父親,為何孩兒最想要的東西總是得不到?”№Ⅰ№Ⅰ
趙向零凝神。這個問題,似乎聽上去有些耳熟。
許布宣慢慢拍著他的背,低聲又不失穩重:“世上的東西那么多,哪里能樣樣都得到?問渠又喜歡什么了?說出來讓爹爹聽聽?”
許問渠仍舊是哽咽:“不能說,天機,天機不可泄露。”
趙向零:“......”這是她不久前和府管說的話,想來是府管偷偷告訴了他。
果然,世上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世上的墻個個透風。
她剛告訴府管,府管轉頭就說給了別人,以后可能還會說給更多人。
可見,旁人信誓旦旦說絕對守口如瓶的保證,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問渠。”許布宣將許問渠拉起來,要他坐正,“爹讓你學武,是希望你有自保的力量。你不愿入官場,爹爹也從未說過什么,甚至覺得這算是一件幸事。”№Ⅰ№Ⅰ
許問渠眼睛紅彤彤的,一邊擦著自己臉上的眼淚,一邊委屈看著許布宣:“爹爹。”
“你性子軟弱,爹不指望你成大事,只求你平平安安長大。爹能給你的,都會盡量給你。”
許布宣嘆氣,搖頭道:“也不知爹爹還能陪在你身邊多少年。”
“爹爹!”許問渠忽然止了淚,大聲,“爹爹要陪我一輩子,不,三輩子,下輩子你還是我爹爹!”
“世事難料。”許布宣并沒有因為這樣的話而有半點開心,相反,他的愁容更重了,“問渠,你已經是男子漢了,日后要是爹爹不在,你要照顧好你娘,知道么?”
“不知道。”許問渠尖叫,“我不知道!”
說著,他尖叫著,跑開了。№Ⅰ№Ⅰ
許布宣望著他跌跌撞撞的背影,悄悄嘆了口氣。搖頭,他離開了此處。
趙向零靠在漆紅色木頭柱子上,若有所思。
看許問渠的反應,許布宣應該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要不然他不能這樣激動。
如此說來,許布宣究竟在做什么,許問渠很有可能會知道。
要利用他么?
趙向零看向自己手,沉默了許久。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
李瑞清安靜站在旁邊,只默默看著她。瞧見她回神,才開口道:“要留下來?”
他太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知道自己想要從最好下手的許問渠開始動作。
斂眉,趙向零沉默了又一會,才慢吞吞道:“不了,我們走。”
許問渠還是個孩子。一個無比幸福的孩子。
趙向零看見他,忽就想起了遠在京城的孫無念。他們都是一樣啊,家中的掌上明珠,無憂無慮。
“瑞清,你知道么?其實我很羨慕那些可以任性,有小脾氣的人。”趙向零同李瑞清并肩走在雨廊上,朝府外漫步而行。
“嗯?”李瑞清偏頭,很認真的在聽。
趙向零笑,笑容里總有些說不明的苦澀:“因為任性的人,一定有很多人喜歡。”
許問渠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去討好,訓斥府上的人,是因為他有地方可以哭,可以被安慰。
但自己不行。
趙向零想,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任性過。
頭上一痛,是李瑞清曲指彈了一下她的腦袋:“我瞧你這傻愣愣的樣子,就知道你又在瞎想。”
趙向零吃痛,揉揉頭嗔道:“李瑞清,你最近的膽子是不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