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有壽不在家,葉秀荷在。
聽完閨女的話,她蹙了蹙眉,“你爹之前還擔心欠人家太多。”
“要不,我回了?”
“那咋行。”
關平安無奈地攤了攤手。
“你學得過來嗎?”
關平安雙手托腮看著她,暗暗嘆氣。你閨女總不好說她就跟你學過,雖然只學了些皮毛,但好歹鴛鴦不是鴨
“算了,你先學著吧,能學多少是多少,咱們家又不用你干繡活賺錢。書本多看些,娘就想你們成大學生。”
“好”
“娘也不是想你們一定成大學生,就是你爹吧,你們在娘肚子里頭,他就天天念叨砸鍋賣鐵也要送你們去上學。”
“懂。”
葉秀荷失笑地推著閨女倒在炕上,“別在外頭露嘴啊,萬一傳出去有人找你太奶奶也要學,會給人家添麻煩。”
“我不會說的。”
“連你五丫姐也不能說。”
關平安哀怨地看著她,“娘啊,你咋就信不過你閨女呢。”
“因為啊,有人寫下白紙黑字也沒啥用。”
“喲天快黑了。”關平安麻溜兒地跳下炕,“我找我哥他們哈。”
“哈哈……臭丫頭”
關平安跑出門沒多遠,在去往屯子的路口遇上帶著黑子和小黑它們回家的關天佑仨小孩兒。
仨小瞧著還很不高興。
關平安揚了揚眉,“咋啦?”
“沒意思。”
“啊?”
“咱們屯里晚上要上識字班,大人們去不了。”
“去哪兒?”
“南甸子放電影。”
關平安呲呲牙,小手指著半空飄飄楊揚的雪花,“沒聽錯?這么冷的天?”
“前屯都在大喇叭里喊了。”
關平安轉身就走。
“妹妹/安安”
關平安心軟地跺了跺腳,“晚上很冷的。”
“我們不怕。”
我怕行不行?
哎喲,真有戲仨小相視一眼,連忙跑出去拉著拉,抱的抱,誓有你不答應就甭想走的架勢。
“妹妹/安安”
關平安拍了一下自己腦門,“還有誰?”
“鐵蛋哥說他帶大黃過來拉爬犁。”
“清叔都在家。”
“他早就跑了。”
關平安看著小兄長眼巴巴的眼神,狠了狠心,“行!不過你們得聽我的不能瞎跑,你們丟了我就死定了。”
“嘿嘿,不會。”
“咱娘交給你哈。”
哥哥你變壞了!
回到家,關平安這個為難的,要跟她娘咋說啊?
“看啥呢?快吃。”
“咳咳”關平安清了清嗓子,“娘,我跟你商量件事唄。”
“說。”
“我想去看電影。”
“哦。”
然后呢?關平安不解地看著她。
葉秀荷飛快地替四個孩子夾著菜放到碗里,“吃飽些才暖和。”
關平安靈光一閃,詫異地看向關天佑,你確定晚上有開識字班?
關天佑一臉迷糊地搖頭。
關平安無語地朝屋頂翻了個白眼,全被騙了!
“娘,咱們家的爬犁剛剛好坐,我鳳姨搭誰的車啊?”
葉秀荷頓時樂出聲,“她說你不會讓走路。”
她這一笑,四個小孩可樂壞了,跟著咯咯直笑。
“沒事,咱們擠擠就行。”
“舅媽,我坐你腿上。”
“舅媽給你帶零嘴哈。閨女,快點,你鳳姨興大娘他們該等急了。記得捎上你們鐵蛋哥哈,我答應你元嬸了。”
關平安:“……”她的車棚會不會擠垮啊?換大爬犁?真會凍死人的。
葉秀荷還是逗閨女玩兒。
趙鐵蛋確實連同他家的大黃一塊托付給她,但前院馬振興他們一幫子人已經早早結伴出發。
剩下的葉小鳳娘仨也先一步跟著婆家的爬犁離開,剩下的老幺馬明河哭得喲,差點水淹馬六屯。
小家伙也聰明,一聽到葉秀荷喊他娘的聲音,顧不上套上大棉襖,從隔壁院子他奶的炕上撒腿就出來。
“老姨啊,我娘不要我啦”
嚇得馬大娘連連喊著小祖宗喲。
葉秀荷更是臉色一步沖進院子抱起他,這么大點的孩子真要凍出個好歹,可真很有可能會成傻子。
大兒子小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打又舍不得打,檢查了再三后,確定車棚內有火盆有手爐有棉被,這才千吩咐萬叮囑地放行。
關平安要不是顧及小兄長想看電影,當場就想掉頭回家。
“閨女?真不用人趕車啊?”
“黑子認識路。”
“哈哈……你爹說我還不咋信,沒想成是真的。咱們家黑子都能頂一個大人。”
“舅媽,好多大人都逮不著兔子。”
“是啊,還不如黑子呢。”
馬明河拍著小手,“黑子哥哥真棒”
“小家伙,你咋喊啥都是哥哥啊?”
“我喊它哥哥,它會給我逮野兔吃肉。”
鉆出一個小腦袋時不時指揮黑子一二的關平安聽得一腦門黑線。
不用經過公社,過河道走直線,南甸子其實離得不是很遠,一路上車棚內童言稚語笑聲轟天。
他們抵達南甸子還不算晚,路上還有不少人三五成群的結伴同行,越抵達南甸子村人流越多。
“今天晚上有電影。”
這個消息就像一顆炸雷,不用特意宣傳,一傳十,十傳百,偌大一個公社,不消一袋煙的工夫,就沒有不知道的。
一處空曠的打麥場,空曠的地方已經豎起了兩個木桿子,一塊大白布白底黑邊的銀幕高高懸掛。
前后左右,大晚上的,黑壓壓的一大片,粗略估計咋的也得有上千人。
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電影還沒放映,四下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也有女,各個扯著大嗓門大呼小叫地找熟人隔岸吶喊。
她鳳姨嗓門大吧?
估計在其中也成不了氣候。
遠遠的,這一幕讓關平安見了都頭皮發麻,卻又隱隱約約地感到激動。
這就是傳說中的電影?
“咱們咋找你鳳姨啊?”
想找人壓根不可能,就是找著了除非人在外圍,可擠來擠去有何意義?人要是在里面,讓她進去,她都不敢。
一個不小心,真會出大亂子。
停發爬犁的位置非常不錯。
應該是南甸子村專門開辟了一處場所。
今晚除了大部分趕路過來的村民們,還有些人是趕車集體過來,也有如她這樣趕爬犁而來。
關平安征求她娘的同意,指揮著黑子大黃,繞過馬車牛車,停靠到最前端,搬出車廂內的長木箱架在車轅上。
學習后面那些馬車牛車上面堆坐的老鄉們。
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