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宸再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山洞的石床上。
先前在拜山禮出現的男人,令她剛微松下的心神,再次緊繃起來,生出無數種猜測和思索。
奈何,也不知道她“中邪”的時候都干了什么。
不僅讓這些人極為警惕防備,時時拿鐵鏈鎖著她,連她的身體狀況也很糟糕,以至于還沒理清楚便先昏睡過去。
趙宸聽了聽附近的動靜,悄然睜開眼睛。
這個山洞正處在所謂圣山的內部,大概是什么供奉之地,還殘余些許香火氣,布置也很簡單,模糊的石像以及幾張供桌。
趙宸收回視線想了想。
其他的暫且不說,對于這些人為什么把她帶到這來,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這么久沒發狂…看來寒地應該有效。”洞口外響起男人的聲音,“熱還沒退?好,千萬不能喂她炊食,水也一樣…”
聲音漸近,多是些問詢叮囑,但都是男人自己在說,對方似在點頭搖頭回應。
趙宸放緩呼吸,心道果然是這樣。
用高山寒地的極陰山穴,來壓制她造反的內力,無疑是個好選擇,炊食屬火,以她的情況,不亞于吃火星子…
所以,這些人把她帶到賽罕族圣山,很大可能是為了救她
男人的腳步停在石床前,“出去吧!記住,暫時還不能放賽罕族的人接近她。”
對方行禮,無聲退走。
也不知道男人在等什么,過了很久,竟向后退了幾步,才將指尖落在她額上,又極快地縮回去,像是怕驚醒她。
但趙宸覺得,更可能是自己“中邪”時,給這位留過什么陰影。
男人又等了好半天,才小心地搭上她的腕脈,很快,他不禁輕“咦”了一聲,不顧怕地幾步湊近,細細診起脈。
“心邪竟真的消退了!”他很驚喜,“古人誠不我欺,古人誠不我欺!”
“…”趙宸暗想,這古人姓孟。
“不對啊…既然心邪已經壓下,人也該醒了才是。”他疑惑自語,“難道”
忽然的沉默令趙宸暗自皺眉。
原本她想現在兩眼一抹黑,裝昏睡養精蓄銳,順便還能像此時這樣收集消息,也拖慢這些人讓她清醒的目的…
可要是裝不了,倒不如試試兵行險招,也省得她還滿肚子疑問沒處解答
趙宸向來想到做到,快速估算一番,暗暗提力便準備動手。
“難道是經脈受損的關系?”男人冷不丁又嘟囔,“要不然…是身體太虛?”
趙宸遲疑著止住,敢情這是個半吊子?
然而念頭剛起,她便聽出對方在向后縮,動作極輕微,嘴上還繼續裝著自語,可腳卻已經朝后挪了幾分。
石床上的鐵鏈驟然蕩起,沒等男人反應便套在他身上,用力將他向床邊一扯。
“戲不錯。”趙宸扼住他的喉嚨。
怪異走調的聲音極嚇人,滾燙的氣息像熱油般潑在耳畔,男人的慘叫卡在喉間發不出,兩眼翻白竟要暈過去。
趙宸忙用力一掐,男人才倒抽氣地回魂。
“還沒使勁兒,你什么毛病…”趙宸嫌著,“不想死,乖乖地我問你答。”
男人聽她這么說,竟反倒放松了些,忙不迭地點頭應下。
“要是想給外面示警,你可得拿命換。”趙宸眼前不斷發黑,強撐著冷笑道。
等男人急忙擺手,示意自己絕對不會,趙宸才微微收了些手勁。
“你叫什么?”趙宸問。
“蘇、蘇徊,那個徘徘…徘徊的徊。”
“…”趙宸稍頓,“今兒幾月幾日?”
“八月二十八。”
趙宸默了默,竟然過去十六天了,難怪傷口都快結疤了,“把鐵鏈的鎖打開。”
“鑰匙不在我這兒,都是啞奴拿著,真的!”蘇徊明顯更放松了,還開始勸說,“殿下,您身體太虛弱,不宜”
趙宸猛地收緊掌指,蘇徊頓時憋紅一張臉,忙揮舞著雙手求饒。
“為什么鎖著我?你們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誰的?”趙宸刻意沒提蒼烈。
“咳咳咳,您失去神智,擰斷八個啞奴的脖子,所以才鎖著您。”蘇徊快哭了,“之、之前我差點兒就是第九個…”
趙宸無言,影影倬倬地想起些畫面,難怪這人接近她時怕成那樣。
蘇徊繼續道:“我們真的不是要害您,實在是您當時太嚇人,連自己都不顧,硬是沖開被封的經脈,都趕上自殺了”
“回答問題。”趙宸打斷他。
“您、您的身份我們當然知道,因為我們本來就是您的人啊!”
趙宸無奈擰眉,換了個問法,“你們怎么找到我的?”
“是義父和啞奴把您帶回來的。”蘇徊道,“聽義父說,您是在外遇了賊人,為了喚醒您,他還去給您尋藥了,等他”
極輕的腳步聲忽然響起,趙宸頓時繃緊,硬撐著提力掐斷蘇徊的話。
“還有力氣能動手,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蒼烈擱下藥簍,看也沒看蘇徊,“心邪入體都能熬過來,還不錯。”
合著她連虎穴都還沒出…
趙宸看了看他裹住的一只眼睛,“不比你,我都這么慘了,居然還沒殺成你。”說著,松開蘇徊,驟然脫力向后一靠。
既然對面是蒼烈,那劫持人質什么的,根本不會有用,還不如省省力氣。
蘇徊拼命咳著,淚流滿面,還沒等緩過氣,忙回身又摸向趙宸的腕脈,急道:“殿…咳咳,殿下,您這樣會加重傷勢…”
“…”趙宸無話可說,要不是這個傻子,她也不至于懷疑沒被蒼烈抓走。
蒼烈道:“阿徊,你去研藥粉,為父自會為殿下診治。”
蘇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趙宸,這才滿眼放心不下地松開手,行禮退出山洞。
“哪兒忽悠來這么個傻兒子?”趙宸嗤笑,“他好像誤會了什么啊?賊人…”
蒼烈默不作聲,走近打量她兩眼。
此時的趙宸已經氣息奄奄,稍微離的近些,便能感覺到自她體內透出的灼熱,慘白枯瘦的臉上泛著病紅。
“小重華,情勢你也明白,自己選條路?”蒼烈掏出鑰匙打開鎖鏈。
趙宸忍著一陣陣暈眩,咬了咬舌尖,不答反問:“當初在蘭縣外刺殺我的人,其實是你的啞奴,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