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還能是誰呢?
那個永遠像孩子一般的蕭韻?
還是那個到現在還死咬著牙不放就是不肯出去相親的書呆子于玉璋?
總不可能真的把她嫁到南越去當皇太孫妃吧?!
又新愁容滿面,低下頭去嘆氣。
“你是為了沉沉著急,哀家不怪你。但她的婚事,哀家必要挑個世上最好的。你下去吧。”太皇太后的聲音微微散發著寒意。
又新的心里輕輕一顫,垂首稱是,安順退了下去。背轉身,卻眼疾手快地拉了椎奴直直沖入偏殿。
南沉躲鳳王妃,還沒回來。新帝也在御書房跟著羅相曹相學習不在。
“椎姑姑,如今諸事安穩,只怕大長公主安在太皇太后床邊的美人榻是要收了吧?”又新壓低了聲音,緊緊地盯著椎奴的眼睛。
椎奴愣了愣,隨口敷衍:“那要看太皇太后的意思……”
忽地一頓,瞇了眼睛看向又新:“你是什么意思?大長公主想要出宮了,你來替她探太皇太后的口風的?”
“自然不是!”又新緊張地搖頭,加快語速把剛才跟太皇太后的對話復述一遍,低聲急道,“小公主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嗎?
“從那么小一點點,口口聲聲說是事事都聽阿爺阿娘的,可是哪一回不是照著她自己的心思做了最后的決定?那是個最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到了家的脾氣!
“她跟鐘郎的情誼再深厚,也沒敢把真實的身份透露半分,為了什么?不就是擔心嚇跑了鐘郎沒了她這個最親近的師兄?
“說到底,咱們是仆婢,太皇太后是母親,陛下是侄兒,哪一個能陪著她從生走到死?她天天那心頭口頭,除了鐘郎還有誰?
“如今太皇太后卻說要替她挑最好的。鐘郎再好,也是白身,沒根基沒權勢,甚至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滿心里只想著懸壺濟世、當他的杏林圣手去。這不是擺明了不許他們倆在一處么?
“好我的姑姑啊!大長公主心心念念都是仗劍江湖,是為著大夏天下才這樣羈縻在京。如今萬事平定,若還不照著她的意思安排她的后半生,您當她會在京城再待幾天!?
“早早晚晚的,離了梨花殿,出了大明宮,還有誰能攔得住她!?鐘郎已經跑了,您就不擔心太皇太后一句話,大長公主也跟著跑了嗎?”
又新說著說著,眼淚都掉了下來,傷心道,“她這十八年何嘗過過舒心恣意的富貴日子?如今好容易拿回了本該的尊貴,難道還要因為這么點子小事兒,逼得她遠遁天涯么?我不舍得!”
椎奴先是張口結舌,后頭卻越聽越沉默了下去,最后見又新哭了,伸手拍拍她,拿了帕子給她擦淚,嘆口氣,低聲道:“然而國朝的鎮國大長公主,卻是真的不能嫁給一個大夫的。”
“鐘郎卻不是一般的大夫啊!”又新爭辯。
椎奴止住她:“這件事,卻不該你我置喙。你先前去太皇太后跟前說了這事兒,已經惹了她不悅。如今我若再去勸,只怕登時便能翻了臉。且慢慢來吧。好歹還有先帝那里一年的孝期呢。”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又新知道已經沒了指望,滿心煩惱地且去做事。
然而椎奴哪有個不上心的?
到了晚間,南沉又往太皇太后旁邊的榻上去睡時,椎奴笑著試探:“病也好了,事情也平順了,大長公主還翻不了個痛快身。不然就把東配殿打掃出來得了?”
太皇太后卻皺了皺眉,轉頭問南沉:“我到想起來另一件事。你說,都已經登基了,是不是該讓皇帝搬去他自己的寢殿了?”
“這個……”南沉也覺得猶豫,“事情剛完沒幾天,他一個人住,必是會有些怕的。但他一直都很要面子,若是問他的意思,大約是會馬上要求搬出去。您說呢?”
椎奴忙插嘴:“這卻使不得!說是大事底定,宮里卻仍不敢說萬無一失。我一個人便有八個頭,也只敢擔保一間梨花殿和一個宣政殿。皇帝又小,好歹現在太皇太后身邊住兩年再說。”
“這倒是的。”太皇太后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便含笑招手叫了南沉過來,親昵地摟了她:“不然你再跟娘住幾天,就還回你的府里吧?
“明面上,你和皇帝畢竟是沒有血親關系的兩姑侄,這么一殿住著,怕外人會碎嘴胡說呢。”
南沉笑嘻嘻地一骨碌鉆進了太皇太后的被窩,痛快答道:“好吖!京城衛軍亟需整理,我今兒還跟兵部聊這個事兒呢。”
“兵部么?你看那個童杰可用么……”太皇太后便跟她閑聊著,等椎奴熄了燭火,娘兒兩個喁喁私語著,漸漸睡去。
第二天上午,南沉先跟新帝說了要出宮去的事情,倒惹得新帝躲起來偷偷哭了一場。賈六安慰了半天才罷。
到得晚間,南沉便回到了承福坊。
金二忙扶著還一瘸一拐的寇連來見她,臉色卻不大好看:“大長公主,京城又有新勢力開始鬧騰。”
“不管不問,由著他們鬧。”南沉什么都不理,直接讓他二人轉移注意力,“去查查我師兄到了哪里,路上可還平安,南越那邊有沒有人接應。”
金二便看寇連。
寇連窘得滿臉通紅,訥訥道:“有的……”
“你怎么知道?”南沉大奇,“你不是被談相招募的孤兒殺手么?”
金二哼了一聲,放開扶著寇連的手,抱著肘走到一邊。
“呃。那個,我的確是的。不過,從相府逃出來之后,我在城里又躲了兩年才悄悄逃往大夏。”寇連摸了摸了鼻子。
南沉了然頷首:“要不然林氏怎么會認不出她同一批的殺手?可見她是在你后頭進的相府。”
“正是。”寇連的臉色這才恢復了正常,說道,“我當時是躲在了一個……名妓的家里,假作賣身為奴,在她后廚幫傭。
“后來我才知道,那名妓也是隱姓埋名的。她是當年被談相羅織罪名滅了門的朝臣之后,對談相恨之入骨。
“因南越國君一任談相為所欲為,所以也深恨國君,四處聯絡殺手,意圖刺殺國君和談相。我離開的時候,跟她說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她險些就不肯放我走,想要挾我去行刺的。
“這一回大夏是問罪國君和談相而去,我便將那名妓告訴了鐘郎。今晨才接到她給我送來的急信,說鐘郎他們剛剛抵達。
“咱們的人倒是挺平安的,就是南越使團的那個談安之,被人打了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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