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眼里閃過一絲了然,任由王妃搶走證詞拍滅燭火,自己悠悠然端起茶盞喝起來,“夫人小心,莫要燙傷了手。”他聲音放松,聽在林氏耳中卻是無比的刺耳。
“王爺您這是做什么!這可是證明騰兒清白的證據!”容王妃腦子轉得極快,須臾間就找了開脫理由,還用力凸顯了自己好母親的形象。
容王笑笑:“夫人當真不明白?這份證詞可是殺太子的利刃。”
林氏抖了抖:“王爺您莫要嚇唬妾身,”卻還是咬牙道:“可騰兒是我養大的,我不能眼看著他蒙冤受屈!”
“哦?”容王眉頭一挑,“若事實真如供詞所言,裕王陷害騰兒是為了要挾本王,如今人已經在渝州城了,夫人卻還苦苦相逼,這就是夫人保護騰兒的法子?”
容王妃倒退半步,絲毫沒有被戳破的局促,反而顫著聲道:“他,他們敢草菅人命?”
容王搖搖頭:“從咱們王府抬出去的人命也不少,王妃這是在懷疑自己嗎?”
“王……王爺您這是什么意思?”容王妃低下頭,終于有些演不下去了。
容王瞥了她手中的證詞一眼,還有戰戰兢兢地幫王妃吹燒傷的徐嬤嬤一眼,冷笑道:“意思就是,本王不會成為任何人手里的刀。”
他騰地站起來大步出門,既沒有毀了證詞的意思,也不肯按著王妃的道來走。
“王爺!”容王妃追出去,手上的傷都沒有她心上的疼:“王爺!您怎么這么狠心,我都是為了咱們的閎兒,為了咱們容家啊……”她哭出聲來也沒能換容王回頭。
“娘娘,”徐嬤嬤心疼地扶起容王妃。
這一刻,她慈祥的臉上終于寫滿怨毒:“要是尹萱那個賤人的兒子,他也會這么狠心嗎?他不會!”
“娘娘您糊涂了,王爺不幫您,也是不幫四爺啊。”徐嬤嬤低聲提醒。
她們的謀算原本就是起于秦紹幫容宿而貶低容閎,所以容王妃才一心想毀了秦紹,給兒子騰地方也借機毀了容宿。
“那個小賤種倒是會看風向,”容王妃陰冷地坐在座位上,由著徐嬤嬤給她擦了燙傷藥,絲絲拉拉的疼讓她太陽穴蹦蹦直跳:“這次先放過他,先幫那位主子把秦紹拽下來,我的閎兒就是長安城里最大的勛貴。”
“可王爺那邊……”徐嬤嬤還是有些心慌。
“嘶”容王妃被弄痛,抽回手掌沒好氣地罵道:“你怕什么,出了事那位還能不管我?”
她什么秘密都知道,她就不信那位敢放著她說出一切。
“明天你就把供詞用朱漆封了,秘密送到刑部去。”
刑部三司會審這樁大案,事涉裕王和太子秦紹,干系甚大,而眼前證據對裕王父子極其不利。
可偏偏太子被禁足,不得詢問,裕王則遠在渝州鎮邊,即便聽到長安的風吹草動也不敢擅離職守回朝,何況他很可能被西南諸多部族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他顧。
所以這案子是真的難審。
被告人不能上堂,就全靠他們來疏離證物,自然是處處對秦紹不利。
今天一早,衙門又收到了一份證詞,當即掀起軒然大波。
“快,快請容王來一趟!”幾位大人好像抓住了什么救星似得,當即要把容王拉下水。
畢竟案子是發生在容王府里,只要容王有半點傾向露出,就不干他們的事了!
“今日雁秋關糧草出發,王爺親去巡視,要明日才能回來。”小吏稟報。
三司的人坐不住了。
“容王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故意躲出去了?”曹國舅懷疑。
但在老周御使眼中這就不是懷疑,而是事實。
“這個案子棘手,旁人躲都躲不及,何況證據是從王府里出來,容王當然要躲。”老御史道,但他顯然不懼這些,顫巍巍地站起身:“既然王爺不肯來,我們就走一趟吧。”
不過正午,三司眾人就抵達容王府。
容閎容宿都不在府中,容王妃便做主親去前堂招待。
“今日刑部收到一封狀辭,關系到王府三房妾侍,不知可否帶過來一見。”周御使說得很客氣,春婷是涉案人員,就是鐐銬加身也不為過,但這是容王府,打狗也要看主人。
容王妃無比惋惜道:“春婷已經……已經投井自盡了。”
“什么?”周御使汗顏,他還以為這次能抓住一個人證呢。
“那這證詞是誰審的?”曹國舅問道。
徐嬤嬤道:“回大人的話,這應該是三夫人房里的事,我們娘娘對此知道的也不多,不如讓老奴帶人去請三夫人吧。”
三司正有此意。
齊氏在房里坐臥不寧,終于等到了人,臉色難看地將徐嬤嬤教她的話又說了一遍。
內容與證詞一致。
這下,齊氏就是代替春婷作證的人。
三司互相看了眼,周老御史忽然捶了桌子一拳:“荒唐!”
“老御史息怒。”新任大理寺卿紹大人資歷最小當了這個和事佬,可周老御史還是氣得直咳,一連半晌才緩過氣來:“大秦江山決不能交給這等用心險惡之人!兩位同僚,請隨老夫入宮面圣!”
容王妃還做出慌亂的樣子:“快,快去請四郎來。”
周老御史頓了一步,他心里是瞧不起容宿這等反復無常的小人的,但現在看來容宿應該是發現了裕王父子的野心,及時改過自新。
他閉目凝神等了一會兒,才道:“容家四郎不是在宮里當差?到時候讓他一并求見陛下就是。”
容王妃心里樂開了花。
有周老御史牽頭,不必容王長多少。
“周老大人慢行。”容王妃還裝得什么都不懂,直到老御史命人請齊氏作為人證入宮時,一顆心就快跳出嗓子眼了。
誰能想到最后的贏家,是她呢。
“母親!”容閎大步進門,他已經聽說齊氏被請走的事,心神都亂了起來:“您怎么能出面指證太子!”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怎么是我,是齊氏。”容王妃笑道。
“這有什么分別嗎,您是婆母,出了事您也要擔著!”容閎捏起拳頭,像是有一百句話要說。
王妃不以為意,拍了拍兒子胸膛:“你好好等著娶公主就是了。”
容閎沉沉一嘆:“娘,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您這一步棋下得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