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王府前面緩緩停下,管事早就在門前等著了。
“王爺王妃福安!”
今天王家周家過禮,特地請了王爺王妃過來做鎮,可見兩人的面子之大,管事且不說沒有不高興的地方,就是有,那也得捧著啊。
齊慕北點了點頭,攬著林玉安一起進了王家的大門。
王家四處喜氣洋洋,張燈結彩,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怡然居里,周夫人正在和王老夫人說話。
“唉,說起來,咱們兩家祖上也是有親的,如今能再續前緣,那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好事呢!”
王老夫人端著茶,手有些涼,聽著周夫人說話微微的笑。
余氏挑了挑眼皮子,低頭喝茶。
魏氏溫溫的笑道:“自然是好事。”
周夫人小喬氏完全沒有看出大家的不悅,自顧自的說著。
“我女兒……二女兒,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嗎只是她太懂事了,我舍不得,想要多留她幾年,你說咱們一屋子女人都是當過娘的,最是舍不得骨肉分離了。”
說著掏出帕子,假意擦了擦眼睛,眼角的余光卻打量起一旁的魏氏。
只見魏氏抿著唇,擱了茶杯,然后緩緩的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一邊的婆子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著什么,隔的太遠,她聽不清楚。
王家二夫人余氏低著頭,像個木樁子似的,王老夫人則一臉菩薩笑,一時間誰也不理她。
倒顯得她熱臉貼別人冷屁/股?!!
小喬氏氣不打一處來,頓時也冷了臉色。
余氏卻忍不住在心里笑,見過自夸的,沒見過這么夸的,她可從來沒有這么在別人面前夸過自己的女兒。
她很想說,今兒是在商量你們家四姑娘的婚事,您倒好,說起你自個兒生的那個身上去了,莫非是怕別人不知道有多偏心?
魏氏想到齊慕北給她們的消息,加上丈夫自己去打聽的事情,心里不由的有些惱怒。
對這位周夫人,就不免有些反感起來。
誰不是娘生爹養的,她自己的閨女愛若掌珠,卻把原配夫人生的那個晾在一邊,真是見過不要臉的,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周氏一邊想著,一邊尋思著,要不要想個辦法,讓周四小姐早些嫁過來。
有時候,做了母親的人,總是很容易對孩子們生出憐憫之心來,像她這樣也有女兒的人,最是見不慣有人作賤別人的孩子。
想了想,她緩緩的開口道:“周家的姑娘都幼承庭訓,詩書傳教,自然是個個都出類拔萃,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那也毫不夸張啊。”
小喬氏聽見這話,面色稍稍平緩了些。
心里卻仍舊有些不大快活,就聽見王老夫人道:“那是自然,否則我們王家,也不會放著大把的姑娘不要,單單要周家四小姐,也是因為看中了周家的教養,且有周夫人這樣的主母坐堂,兒女們哪兒會差了去。”
小喬氏聞言不由的心花怒放,這話她就是愛聽。
“王老夫人說的極是,您啊,這是慧眼識珠,我也不謙虛,畢竟什么事,都是正兒八經的,誰也不打誑語。”
她顯得心情很不錯。
余氏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還打誑語?你以為你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真是給個桿子就往上爬,也不看看人家是說的真心話還是虛以逶迤的客套恭維你。
她覺得十分無趣,這親事又不是她兒子結,她在這兒干巴巴的陪坐著做什么?
她索性站了起來,揉著額頭,故作病態道:“母親,周夫人,三弟妹,我這頭疼病又犯了,不能久陪,就找回去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王老夫人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卻也沒有攔著,點了點頭道:“嗯,既然是身子不適,就請了郎中過來看看吧,你也別太操勞了,管家之事繁瑣至極,著實讓人勞心勞力,這滿院子的事還等著你拿決策,快回去歇著吧,若實在太累,就讓你三弟妹替你分擔些吧。”
這一番話說的七拐八繞的,余氏的心口都仿佛被揪了幾圈,聽到最后一句話的話音落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面色幾經轉變,這才塵埃落定,平靜的笑了笑,“母親放心,我這頭疼啊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嗎休息一下就好了,那媳婦就先退下了。”
出了怡然居,余氏的臉立刻就變了,回頭朝著怡然居的方向瞪了一眼,回了東跨院。
引的活水在青石縫間發出清脆的聲音,東跨院的小花園里,女子的笑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清澈悅耳。
余氏余怒未消,一聽這聲音,立刻就皺起了眉頭,吩咐錢媽媽:“走,過去看看是誰在亭子里。”
錢媽聽的心驚膽戰,心道是哪個倒霉鬼,撞上了夫人的槍口,這下有她好受的了。
恭聲應是,上去扶著余氏,直直的往花園里的八角涼亭走過去。
亭子里坐著一男一女,女使在亭子外面候著,遠遠的看過去,女的穿了件玫紅色的遍地金通袖長裙,衣襟開到胸口,一頭金燦燦的釵環,不是殷小娘還能是誰。
“夫君,這個好看嗎?”
她手上拿著一朵嫣紅色重瓣薔薇,簪在耳后,嬌笑著問面前的男子。
余氏氣的死死咬著牙,一口牙齒差點被咬碎了,“這個狐媚子!”
錢媽媽早已經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顫著聲音道:“夫人……要不要過去?”
余氏站在那兒,也不答話,眼睛淬了毒似的盯著亭子里的兩個人。
王忠德看著美人簪花,正享受著呢,哪里注意到遠處有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他。
殷小娘的體面是王家誰都知道的,王萱蕊可是見了嫡姐也敢上去懟幾句的。
王元柏是殷小娘所出,雖說科舉之路走得沒有余氏所出的王元松順暢,卻在詩書之道上頗有小成,吟詩作賦,最是能手。
殷小娘是明目張膽的在和二房的主母大娘子大擂臺,這王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二房的主君,王忠德站在這位殷小娘的一方,這也是王家上下都知道的。
余氏恨得牙癢癢,錢媽媽怕她沖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斗著膽子道:“夫人,不如我們先回去吧,小不忍則亂大謀,您不是常說嗎?咱們回去好好合計合計,總能想出個法子來對付殷小娘。”
“是得挫挫她的銳氣了,如今真是越發猖狂了嗎學著那等青樓賣笑的賤/貨,勾引男人倒是無師自通!”
錢媽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余氏步履艱難的回了正房。
怡然居,魏氏笑吟吟的道:“既然咱們咱們兩家有意結為通家之好,那就把日子定下來吧,兩個孩子的年紀都不小了,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小喬氏假意難為情,矜持了一把,這才道:“我們老爺也是覺得四姑娘有些頑皮,這才想多留幾年,如今既然王三夫人都這么說了,那也好,把日子定下來,也好讓那孩子收收心了。”
這話說的……
魏氏幾乎要暴走了,這女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什么叫四姑娘頑皮?這叫什么話?真是不是她生的,她就不心疼,這沒媽的孩子還真是一根草。
魏氏是打心眼里的心疼起那未過門的媳婦來,她想了想道:“周夫人,那這樣吧,我和楓哥兒父親也商量過了,我們家三爺覺得六月初八是個好日子不如就把婚期定在這天吧,周夫人善解人意,想必也能明白我們的苦心吧。”
這番話說的王老夫人忍不住點了點頭,三兒媳果真是最讓她喜歡的一個,就憑借這說話滴水不漏的功夫,那也不是誰都能趕得上的時候二兒媳那更是拍馬莫及。
周夫人很不喜歡那個從她姐姐肚皮里爬出來的嫡女,要知道當初若是沒有姐姐,嫁去周家的小姐就應該是她了,誰知道姐姐嫁了過去,卻成了這副模樣。
她自己沒有福氣,嫁到周家去沒有過幾年好日子就命喪黃泉,留了個女兒下來,丟了個爛攤子給她,一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像是吃了個癩蛤蟆,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能早點讓周芷若嫁過來也好,反正又不是她女兒,她何必要做惡人攔著,
不過按照京都的傳統,一般大戶人家嫁女兒娶媳婦,婚期一般都不會少于三個月,否則很容易被人說成是過去沖喜的,王家定在六月,距今已經沒有三個月的。
她心思幾轉,笑道:“會不會太急了些,這如今已經三月初了,到六月只怕是來不及啊,畢竟還有好多東西要準備呢。”
魏氏笑意不減,道:“嗯,周夫人考慮的是,那不如就定在年底?”
年底?
周夫人心下一驚,年底的話,那豈不是要等好幾個月,她可不想看到周芷若,巴不得明天就送她出門子,如果不是因為她到底是周家的緣故,她真是像把她丟出來就不管了。
可是她不能這么做,否則她的名聲就毀了。
反正六月成親是王家提出來的,她有什么好說的,于是道:“嗯,我覺得還是六月吧,畢竟在等下去,王家哥兒又大一歲了,咱們也不能這么耽擱著啊。”
魏氏抿著嘴微微的笑,“周夫人總是這么善解人意,有您這樣的母親,難怪周家的姑娘個個都這么出色呢。”
這話……周夫人怎么覺得不像是在夸她呢?
不過她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想了想道:“那我也回去給我家老爺說一聲,既然定在了六月初八,這很多東西都要快馬加鞭了,否則只怕會來不及了,”
魏氏笑著,親自送了她出去。
素媽媽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位周夫人還真不是吃素的主。”
王徐氏鼻子一哼,冷冷道:“周家娶了這樣的女人進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素媽媽也覺得,“若是換個人,應該想著對周四小姐更好才是,畢竟不管如何都是要出家女兒,又不會爭一分家產,她何必要這么咄咄逼人,讓大家都難做呢,若是四小姐嫁了人,還念她的好,以后多多幫襯些,多的都回本兒了,嗨!”
素媽媽嘆了一口氣,王徐氏捏著遺傳小葉檀的佛珠,“她若是能像你那么想,那我們家就是娶了她女兒,只怕也沒有好果子吃。”
素媽媽聞言,訕訕然的閉上了嘴。
就這樣,王元楓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八。
林玉安隔三差五的給魏氏送些東西過來,
五月初二這天,她正和魏氏一起說著王元楓的婚房布置,張媽媽急急的走了進來。
“夫人,東跨院鬧起來了!”
魏氏淡淡的應了一聲,“為了何事?”
張媽媽面色有些怪異,“是二夫人和殷小娘之間那點拈酸吃醋的事,這會兒鬧得有些下不了臺面了。”
哦?魏氏這才抬起頭,有些驚訝。
她這個妯娌余氏雖然隔三差五就要和王忠得的這個寵妾鬧上一鬧,卻從來都是小打小鬧,怎么如今就下不得臺面了?
她笑道:“說說看。”
張媽媽便道:“嗨,聽說今兒個早上,二太太屋里的含芳去廚房提早膳,和殷小娘屋里的繼紅碰上了,廚房人手不夠,一時間之做好了一份,兩個人就爭了起來。”
說到這里,她面色一變,笑道:“這殷小娘也是夠拿大的,養出來的人也沒有一個是吃素的,那繼紅當場就把一盒子早膳都摔在地上,說既然這樣那誰都別吃了。”
林玉安也忍不住驚訝的看向魏氏,魏氏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這人啊,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一個道理,殷小娘這不是長了面子,是為以后埋下禍根,你瞧著吧,這日子再長些,二房絕對要鬧出更大的事來,我們三房能遠些就遠些吧。”
林玉安忍不住嘆道,二舅舅寵妾滅妻,以后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魏氏無心去管二房的糟心事,拉著林玉安繼續看要用的東西。
東跨院那邊,余氏上前就給了殷小娘兩個巴掌,打得殷小娘牙齒都松了,她也不是個吃虧的主,起身就把余氏按到,抬手打了回去。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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