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總套路我

壹佰伍拾

風吹進去,穿過長廊,沈休眼神跟著里面燈火明滅,垂眸,見到顧念珩的身影被拉長,她的眼神恍恍惚惚。

半響,顧念珩又接言。他道,“坐。”

輔滿了夜色的屋內,讓沈休在寂寥的夜中步步小心的落坐,偏生心頭卻是步步歡喜。

沒關緊的窗,偶爾有風盈室,刺進眼睛里的就是滿眼模糊而斑駁的疼痛。

窗治落了許許多多的粉顏六瓣的花骨朵,但無一例外都是殘缺的。

諾大的屋子里僅點了兩支蠟燭,此刻已經燒了一大半,。過了好久,沈休才發現坐在墻角墨痕未干的手書。燈火被一雙纖纖玉指挑開,燈花嗤的作響……沈休聞聲抬起頭來,那一雙有血紅的血絲眼就這樣撞進顧念珩的眼眸。

沈休拿著手帕的手上有剛闖入府時弄的兩道血痕,此刻正緩緩往下流血。

顧念珩張張嘴,卻未發一言。

沈休亦是靜默,好似喉嚨口堵著一塊大石頭頭,過了好久,她方端莊地行了一禮,說明自己的來意。

顧念珩面無表情地反問她:“你怎知道我近日感染風寒”

“你...”沈休一時說不上話來,然而許么,她只有鎮定自若回道:“冬雨生寒,容易染病。”

有風穿過,燭火搖曳,光線明暗不定,他的臉龐隱于其然是端后,眼神意味不明。

沈休強作鎮定,手心卻悄悄出了汗。

過了很久,沈休聽到了顧念珩的聲音,漂渺又有些沙啞:“以后記得,走正門。”

沈休低著頭弄手里的傷口,又聽的顧念珩輕聲開口,“異族因為內斗折損了皇子,新任的儲君處于弱勢而與我梁朝議合,請求息戰。

沈大人將會作為一個使臣同異族簽定條約,異族承諾還回侵占的城池,我朝則承諾此后朝貢的份額由異族來定,并讓出邊境較富饒的一地供異族季節性牧羊,這段歷史便會很快的搗過……”

沈大人經常出使,是鄰國友好的代表,卻也一向是國內主戰一方筆誅口伐的對象。

沈家自立足以來,反正風評已是極致,權位倒是無可再上,能精進的也唯有品德,然,最缺的,也是這個了。

再說著,國事后來便是家事,便是人生大事。

顧念珩鮮少關心沈休,卻從來都過問。

顧念珩輕聲一語,沈休卻如春雷炸響,她猛然抬起頭,鼻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顧念珩下一個要說的,是她的婚期了。

那天晚上,沈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清理手上的傷口。

他們難得的絮絮而談。他的臉在燭光下柔和了許久,乍一看,像一朵桃花初初綻放

顧念珩雖然并沒有過多回答,可能是剛剛脫身于宮中鎖事,周圍是夜色浮動,只有她一身干凈得像是初見。

沈休望著那張清麗無雙的面容,忽爾就記得天有微光的那一日,她跟著顧念珩的身后,經過院子時回頭看見顧念珩臉上的的表情,天上是深藍,如他眼神里的情緒般來的深沉。

顧念珩低聲說著,話語里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沈休覺得,他好像還是當初那個從壞人中將自己劫下來的白衣少年。

好像同顧念珩這一別,只不過是被人從

身邊帶走,假以時日還會回到她身邊。

屋子外頭的雨停了,只余燭光在子夜中被風吹的晃來晃去,一直晃到對坐的兩人臉上。

顧念珩只龜然不動的站在那里,悠閑的看著沈休,不是是否是眼花,沈休又多看了二眼顧念珩,又隱隱感覺他的青筋隱隱在跳動。

一陣風吹來,顧念珩平淡的唇上忽爾一動,嘴角便溢出笑容,亮瞎了她的眼。

沈休同顧念珩相處的時間算不得太多,她曾暗暗的學過顧念珩的字,學他的風格,學他講話的語調。對他說不上太過了解,卻也略知一二。

比如,如這次這般,雖然彼此沒說什么話,但是就是有一種直覺,他在生氣。

你看,就算是過去,矜貴如他,一旦談及了,顧念珩都有些不喜,他該是有多么忌恨她.

一只玉白般漂亮的手先伸出來拉住了顧念珩的手,他微微彎腰與她靠近,卻是冷淡的笑出了聲。

沈休的臉白了白,打斷他的笑聲,淡淡的反問,“怎么了?”

沈休坐在燭光下久了,見著了那個朝思暮想卻也對自己針鋒相對的人,就忽爾的有一陣恍惚,有點忘了上次同顧念珩好好相處是什么時候了。

大概是她剛進率性堂的時候吧。

她還記得那一日,許是真的興奮過度了,自己吃了點酒還敢打馬走過帝都的街道,先生便同人講義完了下樓來。

先生跟的人可真多,浩浩蕩蕩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仗著祖宗陰蔭的子弟在皇城底下擾亂秩序呢。

可是人這般多,沈休眼中的山月唯獨只有一人,傻傻的看呆了去,愣愣的摔下馬來。

顧念珩望著跌跌撞撞的沈休沖著自己來,他平淡的唇上忽爾一動,嘴角便溢出笑容,亮瞎了她的眼。

虧她年少無知,當時還癡呆的想著,顧念珩上次夸自己不俗,這次夸自己別致,想來應該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于是笑得愈發的淡定從容,也不曾細細的思量話中的深意。

沈休擺足了氣勢,上前一步拉住了顧念珩的嘴角,阻止他上馬車。見的看熱鬧的人目光都看過這邊來,事不嫌棄大的沈休心頭可舒暢了,然,她的嘴角還來不及彎起,結果顧念珩看了她一眼,再看了她扶上馬僵的另一只手,不假思索的問道。“你是看中了我的馬,所以不顧倫理當眾在調戲我的馬嗎。”

“弟子不敢。”沈休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只是隨口瞎說道,“城北風景甚好,想著先生自是風流之人,定當不會錯過才是。”

“故爾?”顧念珩回頭看去,沈休明媚的笑容落在眼中。

“邀先生一賞。”沈休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那一日帝都風景正好,誰也沒想到顧念珩也會這般應和著,“權且一聚。”

“你——”

跟隨顧三的侍女適逢其會地走出椄中,看著她家的主子被人挽住手臂拉扯著走遠,上了馬車,沒再給反擊的余地。小婢女用她的小胖手捏了把臉,瞪圓眼睛沖沈休的背影揚起大拇指:“可真勇敢,原來以為是溫柔孱弱型,沒想到還挺厲害。”

自從顧念珩高中狀元之后,來來回回,她就再沒見過敢這么當眾嗆顧家三爺的人。

暮色四垂天地不明時,沈休一路走馬觀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顧念珩掙脫不得,無奈之下竟也不覺得厭煩,聽她絮絮叨叨的

口干舌燥,沈休舔了舔嘴唇,叫顧念珩半響沒動靜,抬頭,神色有幾分羞赫,期期艾艾的問。“顧美人,天色隨色,吾此時心頭甚是陰暗。”

路上一盞花燈在風中搖著,有猜迷的人排成了一個長隊。沈休留意到顧念珩多看了兩眼,于是將嘴角揚起,拈起了一盞,轉頭看著顧念珩,“吾缺一盞明燈。”

“這么自信?”顧念珩抿了抿唇。

“你否管我,你只說你喜不喜歡它。”

“這大慨是你難得的聰明一回了。”也不知道沈休是如何的得知了答案,反正沈休是將花燈堆在顧念珩手上。

“既然是你弄到的,應該是屬于你。”

“既然是為了你而得到的,應該是屬于你的。”

在最后兩人距離不過幾厘米時,沈休自己有些慌了,彼此氣息都纏在一起,她的眼里都能清晰地看到顧念珩倒映出自己,但他神色從頭到尾只是冷淡。而最后顧念珩也沒有躲開,她壯了膽,又快又輕地親了他的嘴角一下,還帶著一點兒香草的味道。

“你這樣費心,可有什么好處呢?”拉開了點距離,顧念珩松了口,徐徐問道。

沈休靠著賣花燈的桌子邊沿,聽罷反而很輕地笑了,沒有平日里頭對付別人是的半分冷硬,聲音又低又軟,“原來顧美人,來者不拒的么?”

她抬頭看過來顧念珩一眼,即使沒有什么妝容,她笑起來也像是不食人間煙火。

顧念珩看著她,并沒有說話,而是抬步走上前來,把她悄無聲息的圈住自己手臂的一只手了,微微彎腰,指尖輕輕滑過了她眼尾,提彎嘴角低笑:“子緣,你話沒學好。”

那,先生來教子緣說話可好。

然而,沈休最終沒有說出口,腦袋瓜子中滿是顧念珩那聲子緣,又低又柔,像滑過喉嚨、纏綿過唇舌后,再吐出來的。

沈休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只是在遠摩挲過她眼尾時下意識地閉了閉眼,而后慢慢地“唔”了一聲,眼睛一亮,嚴肅地問:“先生,你這樣算不算是在調戲?”

距離這么近,他指間泄出來的聲在他的低沉含笑中在她心上輾轉,沈休耳尖微微發燙,她想,顧三這樣的人在顧家這樣的傳統書香子弟中真是個難得一見的、亦正亦邪的人物。

這是顧念珩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這一看,就看到了她的心里去。

沈休來約顧念珩的第一天,城北天氣并不好。

黃昏時突然起了云,外頭狂風陣陣,飛沙走石。沈休吩咐了車夫駕馬打尖。

沈休下了馬車,掩面跑到門外,清了清口鼻里的沙土,仰頭望著大榕樹后一動不動的站著的顧念珩沒好氣地道:“小氣鬼!”

一道身影應聲轉過頭來,穩穩地落到沈休眼前。

他似乎是愣了愣,才接著道,“子緣,你才是天下第一小氣之人。”

沈休踮起腳,抬手拍拍對方的肩膀,瞪他:“話別說得那么難聽嘛……”沈休轉了轉眼珠,咳嗽一聲,坦然道,“我以前聽說過一首詩,魚悅水之人皆知君悅兮之何曾知。尋思來去,不知何解,敢問先生高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臺為君悅。”沈休說完,猶嫌不夠,又念了二句。

顧念珩倒是失笑:“心悅?你懂什么叫心悅?”

顧念珩忽然低下頭細細地看沈休,精致的眉眼緩緩貼近,清淺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和著朝露氣息與青草的味道。沈休反應不及。遠不可能猜不到一星半點兒。而她最終只是微微挑著嘴角,語調懶慢地回答道:“子緣在深情告白。”

顧念珩看著她,一字一頓的道:“那怎么方便打擾。”

沈休安靜下來,看起來不爭不吵,似乎是毫不在意,她低頭親了親她手中的扇子,笑了下,“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便又抬手攬住了沈休的手,將她往他身前拽了拽。

“咣當——”大門處傳來不輕不重的一聲響,他們都聽到了。

而沈休的夢和回憶,也醒了。

可如今想來,這大概是沈休一生之中最是燦爛,最是愉悅的光景了。

沒想到,沈,重新再提起往日的光景,顧念珩靜坐了許久,徐徐的開口,“你當初眼中的愛慕,也是故意的吧?”

沈休很想一笑置之,卻最終無力反駁。顧念珩眼里有淡漠,即使平日多是懶散的模樣,整個人鋒利無比。

畢竟沈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她只在乎顧念珩。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和他之間,最后剩下來的是猜疑。

“子緣,輸贏利害是對你,情愛對錯在旁人。”

沈休不懂。她只是慢慢低下頭,捂住了臉。

顧念珩是一場叫人淪陷的誘惑,她唯一錯的,就是不知不覺動心太早。從此不提對錯,只講輸贏。

沈休只覺得手腳冰冷,將自己和顧念珩的認識過程從頭到尾細想了一遍,眉間越皺越緊。

沈休消化了半晌他所說的“故意”,才明白他可能把她之前那件事當成了心機手段,就為了等這一刻來討他的歡心。

的確,一個一開始不懷好意的人很難讓人心懷善意。

沈休無語,不知該不該解釋,沈休想著,不免諷刺的低笑出聲,指尖滑落勾起顧念珩亳無防備的下巴,開口道:“是我記性不好,忘記了一般會這樣做的本來就是我的不對。”

夜色太重,星光與人間煙火一起璀璨,幾乎讓顧念珩有些心緒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