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廟
痛意襲來的瞬間,蕭櫻想,她還沒交過男朋友便死了,一定會死不瞑目。
當律師的,被打擊報復不算稀奇,尤其是她這種性子倔強,認死理,一條道走到黑的主。那樁案子,誰都知道兇手是誰。可是因為對方背景強硬,無人敢接。蕭櫻不怕,她當初選擇讀法律,便是要做個替苦主伸張正義的女律師。
事實證明,正義總會戰勝邪惡的。
取證,開庭,勝訴。
直到出了法院大門,一切都印證了一句話。
正義面前,牛鬼蛇神們不管做什么,都是……茉莉花喂駱駝——白搭。
直到……
她被一輛大貨車撞飛。
疼,疼的五臟六腑簡直移了位。眼前恍恍惚惚的,有明有暗,有黑有白,混沌間,蕭櫻似乎看到一個小姑娘被人從背后扼住了脖子。
然后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捅進小姑娘心窩。蕭櫻心急火燎的想要上前,最終那血色的影像飄飄蕩蕩的消失在她眼前。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用力一扯,混沌間,似乎被扯進了那個小姑娘的身體里。心口仿佛有團火在燒,蕭櫻痛的再次失去了知覺。
“這鬼天氣,簡直要凍死個人喲。都往火邊湊一湊,便是死,也別當個凍死鬼。”
隱約間,蕭櫻似乎聽到一道聲音咋咋呼呼的說道。
隨后,她感覺自己身上似乎被蓋上了件東西,沉甸甸的。
又是那道聲音惡毒的說道。“吳乞婆……你還真好心。都是個死娃了,還把自己唯一的襖子搭給她。小心自己凍死。”
“……還沒斷氣呢。”隨后,一個老嫗的聲音顫巍巍的響起。
“胸口捅了個對穿,早就出氣多入氣少了。
一天只要到半塊餅子,你還給她留多半。早晚餓死你!”
這便是死后的世界嗎?吵吵鬧鬧的,耳邊沒片刻清靜。
這么胡亂想著,蕭櫻不知何時又渾渾噩噩的睡去。
冷,仿佛凍得骨頭縫都疼了。蕭櫻費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黑乎乎的屋頂,屋頂似乎是木制的,卻被火燎過。
耳邊,能聽到呼嘯的風聲。
蕭櫻費力的側了側頭,看到洞開的大門。
門外飄著雪花,此時,冷風夾帶著雪粒,一股股吹進來,直直撞上她的臉。
被雪這么一激,透骨的寒意讓蕭櫻意識到一件事。
她似乎,沒死透。
就在蕭櫻滿腦子漿糊,心里正在用意念揪一朵玫瑰花瓣,死了,沒死,死了沒死……隨著一陣踢踏的腳步聲。
幾個人陸續出現在蕭櫻的視線中。
一個一身襤褸的中年男人,是個瘸子,走起路來一踮一踮的。
一個男孩,看起來十歲上下。身上裹著塊烏漆墨黑的毯子。
跟在男人身后,表情像只老鼠。
走在最后的一個,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她手中握著根竹竿,每走一步,都要用竹竿試探的敲一敲,她是個盲人。
那個走在前面的男人當先進了門。目光在屋中隨意一掃,正對上蕭櫻的目光。
“詐尸了。”
“鬼啊,鬼啊。”那男人和孩子幾乎同時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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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櫻捧著一只破了邊的粗瓷大碗。
碗中有半碗冒著熱氣的水,那是剛才瞎眼老乞婆用最后半塊餅子從瘸子那口破鍋里換來的。水里帶著股說不出的味道,是吳乞婆抖著雙手遞到蕭櫻手中,換做以前,她是萬萬不會入口的。
鬼知道那煮水的罐子是從哪里扒出來的。
可是,隨著意識清醒,蕭櫻發現一件事。
一件讓她不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事。
她現在,不在自己原來的身體里。
她如今這幅小身板,就像那中年男人所說,出氣多,入氣少。
吞口水都能疼得她抓心撓肺。
捧著碗的手,細的像竹竿。
白的慘人,沒有丁點血色不說,手上青筋畢露,不像人手,倒像鬼爪。
大概用了一個小時,蕭櫻終于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她終于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為何出氣多入氣少了。
這是個頗費腦細胞的活計,蕭櫻為了打探這些消息,又足足昏睡了一夜。
第二天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亮。
破廟里的原住民早己開始一天的活計——乞討。
廟中僅她一個,身上依舊蓋著吳乞婆那件半舊的襖子。
這是間破落的城隍廟。城隍老爺泥塑的身子如今已經七零八落,大半身子昨夜被那瘸腿的中年漢子推到了破敗的門邊擋風遮雪,一個泥塑的頭凄慘的滾到角落,如今正和蕭櫻大眼瞪小眼。
她是被吳乞婆,就是那個瞎眼的老婦人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
據說她被人扔到城外一處亂墳崗,破廟中這幾位原住民偶爾會去亂墳崗碰碰運氣。
從死人身上扒些衣物飾品之類的。
扒到她的時候,她突然詐尸了。
把幾人嚇得險些背過氣去,最后還是瞎眼看不到她身上傷口的吳乞婆用身上僅有的幾個銅板才讓另兩人找了塊板子,把她抬回破廟。
至于她姓甚名誰,又為何沒死透,還被人丟去了亂墳崗,便不得而知了。
她身上的傷也十分獵奇,兇徒下手快狠準,當胸一刀。
甚至把她捅了個對穿。
蕭櫻覺得自己之所以還能喘氣,一定是因為她是個“鬼見愁”連閻王都不想收她。
便這么半死不活躺了半天,城隍廟外終于傳來了腳步聲,不是她聽慣的瘸子和吳乞婆踢踏的腳步聲,而是咄咄的,帶著特有的力度。
蕭櫻勉強睜開眼睛,便看著那個擋風遮雪的城隍身子瞬間被踢飛。
蕭櫻就近觀察了一場只有電影中才有的颯爽……腿功。
“在這里歇歇吧。雪太大了……啊,死人!”最后死人兩字,自然是奉送給蕭櫻的。
隨著那死人兩字喊出。很快四五個人魚貫進了破廟。
那個明顯被嚇的不輕的是個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上下的年紀,身上穿著件……該是書生穿的長衫。
他和蕭櫻大眼瞪小眼。
“哪有死人,哪有死人。天老子的,前幾天才死了一個,這個月已經死了五六個了。怎么又一個……”死人兩字嘎然而止,止于蕭櫻那明顯還能轉動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