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二十 萬苦起源為一人

“你當真沒抓錯人?”小舍之中,男子望著床上昏迷的人撓了撓頭,顯然是有些困惑。

而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卻氣定神閑,聞言更是挑眉看他,“怎么這么說?”

聽她反問自己,男子也就沒有藏著掖著,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姑娘跟狗皇帝可半點不像,你若真抓錯了人,咱們今日豈不是瞎忙活一場?”

“若真抓錯了,殺了便是,哪里就有那么麻煩?”女子不以為意,拿起旁邊涼了的茶往秦問遙臉上潑去,動作一氣呵成,連帶著男子也被她嚇了一跳。

而迷藥的藥性剛剛過去,大冬天又被涼水潑了一臉,秦問遙立即便是清醒過來。而瞧見陌生的環境與陌生的人,她也戒備起來。

“你們是何人?”秦問遙問道。

女子也沒立即答話,只是吩咐了男子去外頭等著,這才轉過頭來看她。

“我名鳳華,至于身份,應當也與你差不多。”

一句話回得模糊,秦問遙也猜不透她想表達的意思,可也沒待她想清楚,鳳華便又開口冷冷說道:“字條你也瞧清楚了,既然赴約,應當是心中有了決斷。”

“可我如何能信你?”

見秦問遙面上戒備不減,鳳華嗤笑一聲,“我能圖你什么?不過因你我有相似的身世與同樣的敵人,所以想著幫襯你一把,也是給自己多些勝算。你若不愿,我也能請旁人。”

自見她第一面直至現在,秦問遙都覺得鳳華對她有不少敵意,可她知曉鳳華不會說便也沒提,只是問道:“你能幫我如何?”

“送你進宮,讓你成為皇帝的寵妃,自此以后他是生是死,是流芳百世還是惡名昭彰,還不都由你定?”

秦問遙沒去想她有沒有說大話,而是十分驚異,“他是我生身父親,我若成了他的妃子,豈不是......”

“你恨他嗎?”鳳華不耐地打斷她,一雙眼睛仿佛是淬了毒,狠厲非常,“我只問你,你恨他嗎?”

“若沒有他,江臨舟便可一生平安喜樂,而不是深囚地底低賤茍活;若沒有他,江厲亦可做他離經叛道卻深受看重的江家二爺,而不是渾噩度日,最后慘死;若沒有他,你也不必生在這世上,在最污糟之地卑微賣笑......秦問遙,你將他當成父親,他又何嘗將你當過女兒?倘若當初他有半點仁慈饒恕于你,你就還是這大央的公主。”

一番話重重激蕩在秦問遙心間,讓她無力反駁。

確實如她所說,這一切苦難的開始源于皇帝秦岷,他多疑,他狠絕,他昏聵......

可秦問遙一時之間卻難以抉擇,只能緊緊握拳,用那掌心的刺痛讓自己清醒。

“我想再考慮考慮。”秦問遙道。

鳳華也沒逼她,只點頭后起身離開。可到了門前,她卻說道:“我給你半月時間,若半月之后你還沒找我,我便會用旁人。”

說罷她踏出一步,好似真不在意秦問遙的選擇,而后者顯然是中了她的計謀,連忙問道:“我去哪兒找你?”

有了這句話,便說明秦問遙心中已經決定了七八分,鳳華微勾唇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來,“城西張記食府,你說找鳳華,他便會帶你見我。”

鳳華走后,秦問遙一人在屋里想了半天,等到男子依靠門邊輕叩三下,才喚回了她的思緒。

“這客房的租錢我都與掌柜的結算完了,你若再待下去,我可是要加錢的。”

秦問遙本就不喜給人添麻煩,聞言下意識就下床穿鞋,好似忘了鳳華之前是如何對她頤指氣使。

而這反應看在男子眼中,卻只能讓他搖了搖頭,暗嘆惋惜。

她不該經受如此不公的命數,無論是出自皇室卻遭拋棄,還是被賣入吟歡閣以賣笑維生,抑或是此時為鳳華所控,徹徹底底成為她手中的棋子。

可這就是她的命,再怎么不公,她也一腳踏了進去。

男子畢竟是何鳳華一邊,即使心中嘆息,卻還是沒發一言將人帶到了那個巷口。

冬日天黑的快,此時更是戌時中旬,夜幕之上點綴顆顆繁星,如那熱鬧的市集仍然人聲鼎沸。

可這一切都好似與秦問遙無關,她心事重重地邁著步伐,連什么時候到了江府都不知曉。

“姑娘這是去了何處?”侍女迎上前來,滿面急色還未收斂。

秦問遙這才抬眼,可入目的不是侍女,而是在她身后匆匆跑來的江宴生。

明明是冬日化雪最冷之時,可江宴生卻跑得滿頭細汗,到她面前時還氣喘吁吁。

秦問遙以為他會責怪自己,雙手緊緊絞著絲帕,腦中卻一灘漿糊連個說辭也想不出來。

可江宴生卻只是擦去滿頭的汗水,自嘲道:“以往我爹說我疏于鍛煉我還不信,今日一跑,可真叫我不能不信。”

“你不是在找我?”秦問遙不解。

江宴生還未將氣喘勻,此時說話便有些慢,“自然是找你了,不過我這身子真不行,跑一半便沒了力氣,倒讓你先找著了我。”

瞧他還有工夫開玩笑,秦問遙不知為何有些眼熱。

“你不怪我?”她問。

“怪你作甚?”江宴生滿眼困惑,好半晌才心中了然,“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我還能限制你的自由不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便是,我總會找到你。只要不是徹底離開,我都行。”

秦問遙眼底泛紅,一股濕意仿佛就要奪眶而出,被她慌亂地垂眸壓了下去。

她的腦中突然有個荒唐的念頭,那就是跟了江宴生,哪怕做一個妾,只要有他的愛護,自己也能過得下去。

可她骨血里頭就似乎藏著一股傲氣,讓她寧可獨身一人,也絕對不愿做小伏低。

“進去吧,別在風口站著了。”江宴生脫下大氅罩在她肩上,似乎未覺她的異樣。

可秦問遙知曉他早有發覺,只是要給自己留有一份體面,所以不說,所以只用動作,便勝過千言萬語。

他就是這樣一個過分溫柔的人,可自初見至今,這份溫柔能維系多久,她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