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二百九十四 前去危難無人知

序言流螢散,恩怨斷

我究竟,因為什么而活著?

又究竟,是為了誰而死去?

有沒有人會在意這樣的我?

而我,又有沒有深愛的人?

我什么都沒有。

我只是,

無數人的替代品,

以及,他的牽線傀儡……

“蘇洛卿,你逃不掉的,你注定一輩子都在我的掌心之上,過我所規定好的人生。”

金鳳華服的女子嫣然一笑,斑斑血跡顯得那笑顏凄美,這張原屬于他人的妖艷容顏加上虛假的笑。

仿若死物……

“我知道了。”她的語氣淡淡地,無悲無喜,無欲無求,是她懷中那人一輩子眷念的神情。

“既然知道,你還想著要逃?”他指尖輕挑,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帶下道道血痕,與衣裙上的血跡相融。

“因為我總是想著能逃掉。”

“蘇洛卿,你倒真是一點沒變,和以往一樣自私,一樣不擇手段。”

若我逃了,或許你我都能得到解脫。

她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她是蘇洛卿,云山之上忘川閣囂張任性的大小姐,她的言行,曾全憑自己的喜好。

她怎么可能會為了別人……

“這張臉劃花了,我就只能變回你不想看的樣子。”她覆上他冰冷的手,微微笑著,看不見自己滿面血跡猙獰。

只要不是她的臉,在溫柔的他眼中,都是美好的。

“可我不想看那張臉,你知道怎么做吧。”他冷笑。

她知道的……

“那就請夫君等上半日,奴家先行準備了。”輕紗掩面,那雙眼睛曾讓一個男子傾盡半片江山,只可惜什么也沒有換回來。

“流螢,你變了,變得讓朕更加深陷無法自拔。”那個男子,褪去皇袍之后輕散下她的發,讓她有一瞬間的錯亂,覺得自己就是與他相知十五年的皇后。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這深宮凄涼,無人相伴,該是怎樣的落寞……那么,就讓該陪你的人守在你身邊吧。

她躺在他身邊十指相扣,慢慢魂魄掙脫而出,輕拂衣袖,冰冷與還有余溫的兩具尸體灰飛煙滅,帶著他曾許下的誓言。欠他的,待她墮入冥界萬劫不復之時,再行償還。

只是不知是否來得及。

“你愛上這個男人了?”他問。

“我愛的從來都只是你。”

“哪怕只是魂魄,我還是能清楚看見你的容貌,蘇洛卿,你這張臉讓我覺得厭惡。”

她轉過身,“那就不看好了,我會用你喜歡的樣子陪著你。”

冰穴中的兩具身體,兩張不同的臉。都說相由心生,曾經的她們,一個溫婉如玉,一個刁蠻無理。

她躺下,這張她曾經嫉妒很久的容顏,現在任由她使用,只可惜她的眼睛學不會那種柔情似水。

動了動手指,她大致已經習慣這個身體了,動作不至于太僵硬,卻怎么也笑不起來。笑容,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經丟棄了。她不用刻意去學他愛的這個人,因為對他來說,只要這個身體還能動,還能陪他就好。

就像現在。

他擁抱著這具漸漸有了溫度的身體,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他曾經是那樣一個溫柔的人......

“絕塵,放開我吧。”

放開她,或者放開那個因為她無心害死的,他深愛的人。

也放開他自己。

“祁歌,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直到消亡,永遠不會離開。”

她仰望明月,讓淚水逆回。是啊,那個遙遠的曾經,彼此約定相偕白首的是他們,而她,是糾纏不休的第三者.....

桃花綻初識

我記得,

在很久以前的云山之上,

有一個人總是包容著我的囂張跋扈,

那時候我以為我已然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直到桃之夭夭,

她笑顏比桃花還要柔美,

一曲“韶華”,

那樣相配......

云山,那是像仙境一般的地方,為塵世中人所向往,只是比起隔絕人世的桃花源,它更像是凡界的天宮。

人們都說云山上的人不老不死,是下凡為百姓排憂解難的仙人,所以總是會有凡人為了許一個愿望尋著上云山的路。可是云山下迷霧重重,眾人尋求未果,只好當做一個傳說,流傳千年不滅。

只有云山上的人知道,不是沒有人能尋到前往云山的路,而是被人布下了陣法,只有對人世有殘念的孤魂,才能夠探知一二。

忘川閣算是云山之上的皇宮,治理著云山上的子民。作為忘川閣閣主顧臨獨女的蘇洛卿,自然從小便被眾人捧在掌心。

她生來有一雙高貴傲然的眸子,以及不講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情。不論哪一點都像極了她離家至今未歸的母親,所以蘇聞從來不會過于斥責。

就這樣寵溺著過了十五年,蘇洛卿囂張跋扈的“威名”在云山之中已然廣為人知,蘇聞實在是沒辦法再縱容下去,便想著請夫子教習她禮儀規矩。

憑著忘川閣在云山中的地位,這消息一傳出去便有些人躍躍欲試,忘川閣中來應試的人絡繹不絕,可有資格做夫子的人,卻都是沒過多久便忍受不了,憤然離開。

云山中人心氣高,短短一個月,便沒有多少人愿意再來找罪受,為此蘇聞也很是頭疼。蘇洛卿倒是樂得自在,四處亂闖,擾人清閑。

直到云山上綻開第一朵桃花的那天。

那個總是白衣勝雪的男子是誤入云山的凡人,可置身于云山之時,他才更像是誤落塵網的仙人。蘇聞說,正是他脫俗的氣韻與仙家投緣,才能不為云山下的陣法所惑。

十五歲的少女,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指著桃話樹下撫琴的人,說著只要是他來教,她就愿意學。

正是此時,她心中決定要與他相守一生。

蘇聞一生只愛過蘇洛卿的娘親,也只有蘇洛卿這一個女兒,疼愛是自然的,只聽她這一句話,便讓人將他請來,親自會面,終于勸得他接下了這個差事。

她和他都不知道云山上有多少人等著看熱鬧,只不過之后,她再也沒有四處闖禍過。

他有一個與他相配的名字——絕塵。他安靜,溫和,她任性,活潑,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能夠一直和平地相處下去,大概是因為他不與她爭,她也不與他鬧脾氣。

一個是本性如此,一個是情竇初開。

那一年,這個名字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即便之后成了她的噩夢,也是更加地根深蒂固。

也正是那一年的相遇,誤了太多人的一生。

桃花綻初識

那時候我總會聽他撫琴,

在他琴邊一坐便是一天,

他沉迷于琴音時總是心無旁騖,

我總覺得,我進不去他的心里……

“小姐,您就不能安分一點嗎?一會兒夫子來授課,你這般模樣怕是又要將人家氣回去了。”青色衣衫的少女抱怨著。

“付音,他今天會來嗎?”一直懶散著的人卻是突然高興起來。

“閣主沒有告訴您嗎?從今日開始夫子便要住進忘川閣了。”

蘇洛卿對鏡仔細整理起自己散落雙肩的發,女子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她現在正是十五及笄之年,蘇聞也有給她安排一門不錯的婚事,她卻偏不愿綰起發髻。

她只為自己心愛的人青絲綰正,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與她何干?

“小姐,你莫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吧。”付音調侃道。

“胡說什么,我又不曾認識他。”

銅鏡之中,她目光躲躲閃閃。

“也是,畢竟是一面也不曾見過,小姐怎么會喜歡上他呢,更何況他有心系之人,小姐也有未婚的夫婿,本就不是會有關系的兩個人吧。”

一見鐘情,若是在以往她是斷然不會信的,可現在……

“你說他有心系的人?”蘇洛卿略有些驚訝,若是有心系的人在云山之下,他終究是要下山去的吧。

“閣主原是說在忘川閣給他安排個職位,待小姐出閣后他也能有個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可他卻說在云山半途偶遇了一位佳人,一見傾心,決定去尋她,所以不會久留,就回絕了。”

蘇洛卿算是暗自下了決心,自小只要是她喜歡就不會得不到,所以她愛的人也應該是愛她的。

云山半途偶遇,便說明著他們相識不久,他既要尋她,就一定會在云山上久留。如此一來她還有機會能取代那個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吧。

輕施粉黛,換了身淺粉的衣裙,薄紗繡了朵朵桃花,遠盛云山半片桃林。

她卻不知道,她終將用這一件霓裳,跳一支舞盡亂世繁華的《浮生》,毀去幾代人嘔心瀝血打下的天下。

“小姐不是不愿意讓夫子教嗎?打扮得這般好看,可不像是要去趕人家走的。”

“啰嗦,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看看夫子是不是快到了,這次是爹爹請的人,總不能讓別人覺得是我們不懂禮數。”

“禮數這二字,小姐何時這么在意了?

“貧嘴的丫頭,你若再說我就把你扔下云山,還不快去。”

“是是是,我這就去。”

銅鏡之中,這張臉是否算漂亮?能否勝過他偶遇的那個女子?

起初略有些青澀的單戀,如那枝頭微綻的桃花,她只愿能盛放出桃之夭夭。

桃花綻初識

我記得那時候我時常問他,

你愛上的是什么樣的一個女子,

他笑而不語,甚至連琴音都變得更加柔和,

我知道我可能一生都沒辦法取代心中的人,

可那時的我,

偏偏不愿去承認……

那桃花開了數日,依舊是花骨朵,偶爾幾朵迎風微綻,卻也是停在了那個模樣。

云山的桃花是遍布了滿山的,所以生長在云山的人不會因桃花盛開而驚喜,可今年的桃花,卻是蘇洛卿最為期待的一次。

而之后的每一年,每至初春,她都會等待著第一朵花綻放,告訴他這個消息。多年后的她回想起來,為什么就確定親眼所見的那是第一朵花,明明他已經什么都看不入眼中,為什么還寧愿招他厭惡也要堅持這個習慣?有太多事情想問問自己原因,不過大概,都僅僅只是因為年少無知。

她并不討厭那時的自己。

樹下,有人席地而坐,膝上放了一把琴,卻是一直仰望著枝頭。她就這么凝視他的側臉,久久不愿上前打擾。

修長的手指撫上琴弦,琴音隨他的指尖漾出悠揚的曲子,他一身白衣,恍若仙人。

蘇洛卿指尖輕點,微風拂過,吹了滿枝桃花盛放,這桃花,理應為他的琴音而綻。

其實她沒能從他的琴音中聽出一絲心緒,只是有一種脫離世俗的淡然,襯得他整個人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山上的人自詡謫仙,不與凡人為伍,可他,卻像是真正位列仙班的仙人。

“想必姑娘就是少閣主了吧。”他的聲音柔和,一如他溫柔的眸子。

說起來蘇洛卿根本沒有正面看過他的容顏,僅是憑個琴音與背影她便傾心于他,仔細想想還真是草率。

“我叫蘇洛卿。”她隨意坐在他的身側,滿枝的桃花,似要與她的衣袖相融。

“絕塵。”

絕塵……真是與他相配的名字,蘇洛卿側目望了他一眼,想的卻是,她這樣平凡的女子是否能博得他的歡喜。

平凡嗎?蘇洛卿不免自嘲,云山忘川閣的少閣主囂張跋扈,驕傲自滿,怎么會嘆自己不如別人。“爹爹請你做我的老師,那你想教我什么?”

他輕笑,“在下不才,自問沒什么能教姑娘的,倒不如說姑娘想學什么。”

“我也沒什么想學的。”

云山上的人生來就與凡人不同,作為忘川閣閣主的女兒,顧卿歡的才能更是廣為人知,琴棋書畫,歌舞術法,她自學便可,所以就算是請了夫子,也教不了她什么。

“姑娘這么說,倒像是下逐客令了。”

他此言一出,蘇洛卿便慌了。因自小無人約束,她總是口無遮攔,反正就算是說錯了什么也不會帶來什么后果,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令人討厭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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