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韶華”,
那樣相配......
云山,那是像仙境一般的地方,為塵世中人所向往,只是比起隔絕人世的桃花源,它更像是凡界的天宮。
人們都說云山上的人不老不死,是下凡為百姓排憂解難的仙人,所以總是會有凡人為了許一個愿望尋著上云山的路。可是云山下迷霧重重,眾人尋求未果,只好當做一個傳說,流傳千年不滅。
只有云山上的人知道,不是沒有人能尋到前往云山的路,而是被人布下了陣法,只有對人世有殘念的孤魂,才能夠探知一二。
忘川閣算是云山之上的皇宮,治理著云山上的子民。作為忘川閣閣主顧臨獨女的蘇洛卿,自然從小便被眾人捧在掌心。
她生來有一雙高貴傲然的眸子,以及不講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情。不論哪一點都像極了她離家至今未歸的母親,所以蘇聞從來不會過于斥責。
就這樣寵溺著過了十五年,蘇洛卿囂張跋扈的“威名”在云山之中已然廣為人知,蘇聞實在是沒辦法再縱容下去,便想著請夫子教習她禮儀規矩。
憑著忘川閣在云山中的地位,這消息一傳出去便有些人躍躍欲試,忘川閣中來應試的人絡繹不絕,可有資格做夫子的人,卻都是沒過多久便忍受不了,憤然離開。
云山中人心氣高,短短一個月,便沒有多少人愿意再來找罪受,為此蘇聞也很是頭疼。蘇洛卿倒是樂得自在,四處亂闖,擾人清閑。
直到云山上綻開第一朵桃花的那天。
那個總是白衣勝雪的男子是誤入云山的凡人,可置身于云山之時,他才更像是誤落塵網的仙人。蘇聞說,正是他脫俗的氣韻與仙家投緣,才能不為云山下的陣法所惑。
十五歲的少女,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指著桃話樹下撫琴的人,說著只要是他來教,她就愿意學。
正是此時,她心中決定要與他相守一生。
蘇聞一生只愛過蘇洛卿的娘親,也只有蘇洛卿這一個女兒,疼愛是自然的,只聽她這一句話,便讓人將他請來,親自會面,終于勸得他接下了這個差事。
她和他都不知道云山上有多少人等著看熱鬧,只不過之后,她再也沒有四處闖禍過。
他有一個與他相配的名字——絕塵。他安靜,溫和,她任性,活潑,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能夠一直和平地相處下去,大概是因為他不與她爭,她也不與他鬧脾氣。
一個是本性如此,一個是情竇初開。
那一年,這個名字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即便之后成了她的噩夢,也是更加地根深蒂固。
也正是那一年的相遇,誤了太多人的一生。
桃花綻初識
那時候我總會聽他撫琴,
在他琴邊一坐便是一天,
他沉迷于琴音時總是心無旁騖,
我總覺得,我進不去他的心里……
“小姐,您就不能安分一點嗎?一會兒夫子來授課,你這般模樣怕是又要將人家氣回去了。”青色衣衫的少女抱怨著。
“付音,他今天會來嗎?”一直懶散著的人卻是突然高興起來。
“閣主沒有告訴您嗎?從今日開始夫子便要住進忘川閣了。”
蘇洛卿對鏡仔細整理起自己散落雙肩的發,女子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她現在正是十五及笄之年,蘇聞也有給她安排一門不錯的婚事,她卻偏不愿綰起發髻。
她只為自己心愛的人青絲綰正,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與她何干?
“小姐,你莫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吧。”付音調侃道。
“胡說什么,我又不曾認識他。”
銅鏡之中,她目光躲躲閃閃。
“也是,畢竟是一面也不曾見過,小姐怎么會喜歡上他呢,更何況他有心系之人,小姐也有未婚的夫婿,本就不是會有關系的兩個人吧。”
一見鐘情,若是在以往她是斷然不會信的,可現在……
“你說他有心系的人?”蘇洛卿略有些驚訝,若是有心系的人在云山之下,他終究是要下山去的吧。
“閣主原是說在忘川閣給他安排個職位,待小姐出閣后他也能有個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可他卻說在云山半途偶遇了一位佳人,一見傾心,決定去尋她,所以不會久留,就回絕了。”
蘇洛卿算是暗自下了決心,自小只要是她喜歡就不會得不到,所以她愛的人也應該是愛她的。
云山半途偶遇,便說明著他們相識不久,他既要尋她,就一定會在云山上久留。如此一來她還有機會能取代那個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吧。
輕施粉黛,換了身淺粉的衣裙,薄紗繡了朵朵桃花,遠盛云山半片桃林。
她卻不知道,她終將用這一件霓裳,跳一支舞盡亂世繁華的《浮生》,毀去幾代人嘔心瀝血打下的天下。
“小姐不是不愿意讓夫子教嗎?打扮得這般好看,可不像是要去趕人家走的。”
“啰嗦,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看看夫子是不是快到了,這次是爹爹請的人,總不能讓別人覺得是我們不懂禮數。”
“禮數這二字,小姐何時這么在意了?
“貧嘴的丫頭,你若再說我就把你扔下云山,還不快去。”
“是是是,我這就去。”
銅鏡之中,這張臉是否算漂亮?能否勝過他偶遇的那個女子?
起初略有些青澀的單戀,如那枝頭微綻的桃花,她只愿能盛放出桃之夭夭。
桃花綻初識
我記得那時候我時常問他,
你愛上的是什么樣的一個女子,
他笑而不語,甚至連琴音都變得更加柔和,
我知道我可能一生都沒辦法取代心中的人,
可那時的我,
偏偏不愿去承認……
那桃花開了數日,依舊是花骨朵,偶爾幾朵迎風微綻,卻也是停在了那個模樣。
云山的桃花是遍布了滿山的,所以生長在云山的人不會因桃花盛開而驚喜,可今年的桃花,卻是蘇洛卿最為期待的一次。
而之后的每一年,每至初春,她都會等待著第一朵花綻放,告訴他這個消息。多年后的她回想起來,為什么就確定親眼所見的那是第一朵花,明明他已經什么都看不入眼中,為什么還寧愿招他厭惡也要堅持這個習慣?有太多事情想問問自己原因,不過大概,都僅僅只是因為年少無知。
她并不討厭那時的自己。
樹下,有人席地而坐,膝上放了一把琴,卻是一直仰望著枝頭。她就這么凝視他的側臉,久久不愿上前打擾。
修長的手指撫上琴弦,琴音隨他的指尖漾出悠揚的曲子,他一身白衣,恍若仙人。
蘇洛卿指尖輕點,微風拂過,吹了滿枝桃花盛放,這桃花,理應為他的琴音而綻。
其實她沒能從他的琴音中聽出一絲心緒,只是有一種脫離世俗的淡然,襯得他整個人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山上的人自詡謫仙,不與凡人為伍,可他,卻像是真正位列仙班的仙人。
“想必姑娘就是少閣主了吧。”他的聲音柔和,一如他溫柔的眸子。
說起來蘇洛卿根本沒有正面看過他的容顏,僅是憑個琴音與背影她便傾心于他,仔細想想還真是草率。
“我叫蘇洛卿。”她隨意坐在他的身側,滿枝的桃花,似要與她的衣袖相融。
“絕塵。”
絕塵……真是與他相配的名字,蘇洛卿側目望了他一眼,想的卻是,她這樣平凡的女子是否能博得他的歡喜。
平凡嗎?蘇洛卿不免自嘲,云山忘川閣的少閣主囂張跋扈,驕傲自滿,怎么會嘆自己不如別人。
“爹爹請你做我的老師,那你想教我什么?”
他輕笑,“在下不才,自問沒什么能教姑娘的,倒不如說姑娘想學什么。”
“我也沒什么想學的。”
云山上的人生來就與凡人不同,作為忘川閣閣主的女兒,顧卿歡的才能更是廣為人知,琴棋書畫,歌舞術法,她自學便可,所以就算是請了夫子,也教不了她什么。
“姑娘這么說,倒像是下逐客令了。”
他此言一出,蘇洛卿便慌了。因自小無人約束,她總是口無遮攔,反正就算是說錯了什么也不會帶來什么后果,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令人討厭的性子。
這是蘇洛卿自出生以來,第一次這么后悔自己所說過的話。
“在下不過開個玩笑罷了。”他手心的溫度,在觸碰到她頭頂的時候讓她整個臉都通紅起來。
“那老師就留下來教我吧,教什么都好。”她嫣然一笑,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的笑顏有些不可思議。
“在我走之前,你想學什么,只要是我會的,我都可以教你。”
你最終還是會走嗎?
這句話蘇洛卿不會問,她怕聽到他說不會留下的理由。而她一定會讓他永遠留在云山,留在忘川閣,留在她身邊。
桃花綻無知
跟他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在想,
以后該過什么樣的生活呢?
畢竟我擁有無限的時間,
我想我是離不開他的,所以我不會像娘親那樣說走就走,
他的壽命,與我們是不同的。
“我偏不,這門婚事我就是要退,該怎么說爹你自己去和人家談。”蘇洛卿目光決然,從小到大只要是她下定決心不想做的事情,蘇聞都不會為難于她。
只是。
“這婚事豈能是你說退就能退的?”蘇聞面露怒色,蘇洛卿卻不為所動,她希望的做法,任由誰逼她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是我這十五年太過寵你,所以現在你學會無法無天了?”
“明明是我的人生,你憑什么為我做決定?我想嫁給誰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
“憑什么?就憑我是你爹。”
“你和娘也是奉父母之命結為夫妻,現在呢?我娘不還是拋棄了你我離開云山了嗎?”
那時候是我太過任性叛逆,
口無遮攔之時究竟犯下了多少錯我自己都數不清楚。
可是那時候并沒有這個自覺,
只有像現在,回想起來他黯淡下去的眸時,
才意識到自己說了怎樣嚴重的一句話。
要是能挽回就好了,
若能重來一次,我一定會聽他的話,
以及,不去糾纏那個并不可能愛我的人。
“總之我不會同意。”蘇聞只是留下這句話,拂袖離開。
蘇洛卿咬了咬牙,若是蘇聞逼她出嫁,她干脆就和她娘一樣,離開這個看不見外面塵世風景的云山。
“墨淺,如果是你,會怎么做呢?”他凝視著墻上的畫像,十五年前他親手描摹下的容顏,他其實已經記得有些不太清晰了。
“姐姐大概會隨小姐喜歡吧。”女子點上香,這十五年她一直守在這里,守著這個房子,守著這張畫像,守著他。
“可墨兒愛上的是個凡人。”
“你愛上的不也是個凡人?而且幾十年一點也沒有變。”
墨兒,這是蘇聞才會叫的小名,“墨”這一字,取自她娘親的名字。墨淺是個凡人,是他帶回云山的妻子,也是他決定守一輩子的人。可用無盡的時間去等一個不知身在何方的人,這樣,會不會太孤寂?
“正因經受過這種離別之苦,才不想他走上一樣的道路。”
“可你愛上姐姐的時候,若讓你放手,你又會是什么樣的心情?人這一生能深愛的人很少,云山上的人也不能免俗,至少姐姐離開的時候是沒有遺憾的。哈哈大家覺得就覺得”
人這一生能深愛的人很少,所以一旦愛上了,就會一直等下去。
即便換來的只是剎那芳華。
“可是墨兒會和我一樣,是被留下來的人。死去的人什么都不會記得,可活著的人會帶著這些記憶一直痛苦下去,更何況是我們這種長生的人。”
“這就是命,在愛上一個人決定與他相守一生的時候,這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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