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眼前一花,她好像看到沈彤跳了起來,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蓉娘發現自己躺在沈彤的床上,幔帳低垂,她聽到外面有小姑娘說話的聲音。
“這米糕真好吃,芳菲,你也來一塊。”
“謝謝表小姐,奴婢不敢。”
“吃吧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啊,這塊是給春鵲的,你拿去給她,蓉娘累了,想在我這里睡一會兒,你們在外面盯著,若是陶管家有事找她,就來告訴我,千萬別讓陶管家知道她在我這兒睡覺啊,否則表舅回來,就該怪我淘氣了。”
芳菲的小嘴巴被米糕塞得滿滿的,雖然不明白老爺為何會怪到表小姐頭上,可是她還是認真點頭,她還沒有見過老爺,可是陶管家的樣子好兇的,她可不敢和陶管家多說話,陶管家要是問起來,她就裝傻,反正不會扯到表小姐身上。
外面傳來關門聲,是芳菲出去了,蓉娘想要叫住她,可是卻什么也喊不出來。
她這才發現,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東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她的手和腳,也被綁著,蓉娘吃力地抬起頭來,看清綁在手腳上的是她自己的絳子。
正在這時,幔帳從外面被掀開,沈彤走了進來。
沈彤還是剛才的樣子,嬌嬌嫩嫩的小女娃,雪白的皮膚,嬰兒肥的臉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見底,嘴角還沾著一點米糕渣兒。
這分明就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啊!
可是蓉娘卻像是看到了怪物,她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雙眼睛由于驚恐瞪得老大,眼白上的血絲清晰可見。
沈彤彎起了眼睛,饒有興味地打量著蓉娘,八歲的自己還是太孱弱了,她要跳起來才能用手刀把蓉娘打暈,那一掌要打得恰到好處,否則憑她的力氣,根本無法一擊即中。
盡管如此,她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蓉娘拖進來,雖然蓉娘并不胖,可是對于一個孩子而言,還是太沉重了。
這一次有些冒險,如果不是確定蓉娘是個弱不禁風的婦人,沈彤不會這樣做。
重生不易,她不想貿貿然把自己折進去。
那碗湯藥還在小幾上,已經涼了,沒有了縈繞在碗上的熱氣,那股酒味也淡了下去。
沈彤端進藥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卻依然盯著蓉娘:“蓉娘啊,我聽說寒食散是個好東西,吃了以后能令人飄飄欲仙,快樂逍遙,你要不要試一試?”
蓉娘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瞪著沈彤,這小孩子莫非是妖怪嗎?她是怎么知道湯藥里加了寒食散的?
沈彤微微嘆了口氣,把藥碗放下,忽然上前一步,湊到蓉娘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的奸計的嗎?等你死了到了陰曹地府,閻羅王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前會告訴你的。”
聲音稚嫩,帶著硬裝出來的冷厲,可是在蓉娘聽來,卻如地府里飄出來的鬼聲。
她不寒而栗。
做了虧心事的人,難免會想多了。
沈彤見把她嚇得差不多了,這才問道:“我娘之所以把我托付給你,一定是很信任你吧,你之所以這樣做,想來也是被逼無奈,否則以你一個做姨娘的,又怎會拿到寒食散這種東西,是誰逼你的?陶管家?不對,那只是一個管家而已,或者......讓我猜猜,是我表舅對不對?”
沈彤的語氣很溫柔,奶聲奶氣的童音,如同一只手撫摸在蓉娘緊崩的神經上,蓉娘略微緩和下來,是啊,她只是一個做姨娘的,太太是信任她,才讓她進了表舅爺的府里,那時她多高興啊,表舅爺斯文清秀,是個讀書人,表舅太太一團和氣,是大家閨秀,兩位小少爺聰明可愛,府里的下人禮數有加,不因她是姨娘還有絲毫慢怠。
那時她以為她是真有福氣,她感恩戴德,小心翼翼地服侍老爺和太太,幫著太太操持家務。
淚珠無聲滾落,蓉娘泣不成聲。
沈彤見差不多了,伸手取出塞在蓉娘嘴里的布團,輕聲問道:“表舅用什么來要協你的?”
蓉娘的嘴巴有些麻木,她口齒不清地回答:“是奴婢的弟弟,老爺,是表舅老爺,說要給奴婢的弟弟在府里安排差事,奴婢很高興,就把弟弟叫過來,誰想到表舅老爺卻把奴婢的弟弟給藏起來了,他說......他說讓奴婢去找太太,就說飛魚衛來了,把一家子都給抓走了,奴婢回娘家才躲過一劫......”
蓉娘哭得說不下去了,沈彤用帕子給她擦去眼淚,蓉娘嚇得滿都白了。
她怎么全都說出來了呢?弟弟還在老爺手里,她可真是沒用啊,被姐兒嚇上一嚇,就全都說了。
“你告訴我娘,飛魚衛把表舅一家人全都抓走了,里面還有表舅的兩個孩子和下人,對了,還有表舅母,孩子和下人或許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表舅母卻是知道的,飛魚衛只需用孩子威脅表舅母,表舅母就會把秘密講出來。”
“這些話你不用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娘,你只要點上一兩句,我娘就會明白了。”
“飛魚衛想要知道的秘密,會是什么呢?我猜一定是我娘和我的下落吧。”
“那個小女孩是你帶去的,她是表舅家的嗎?我的表姐或者表妹?再或者,都不是,她只是表舅養在外面的一個孩子,當你要去找我娘的時候,表舅就把這孩子領到你面前,讓你把她帶過去,看到這個孩子,我娘自是更加相信你的話了,因為比起一無所知的你,我娘更加信任的人是表舅,知道那個孩子存在的,只有我娘和表舅兩個人,對吧?”
“可是表舅又怎樣告訴你的呢?他那時不是已經抓走了,而你在娘家?”
沈彤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話,把蓉娘說愣了,她呆了呆,怔怔地說道:“奴婢告訴太太,表舅老爺曾經對奴婢說過,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事,就讓奴婢到野豬嶺的小王莊找一個黃寡婦,帶黃寡婦的女兒去見太太。奴婢得知表舅老爺真的出事了,便去了野豬嶺。”
“原來如此啊”,沈彤笑了,“我這位表舅不但忠肝義膽,而且還未雨綢繆,這倒是像極了參于大事的人,難怪你這樣一說,我娘就深信不疑,毫不遲疑地讓你用那個小姑娘換走了我。想來他們早有約定,一旦出事,就讓你帶那小姑娘過來。對了,我娘的娘家姓什么?該不會也姓黃吧?”
蓉娘又是一怔,當女兒的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的親娘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