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救了我兩位兄弟,又給阿治療傷,沈姑娘的大恩大德,我等沒齒不忘!”
他們自幼練武,沒有讀過幾天書,講不出感人肺腑的話,他們只能用最樸素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謝意。
“我說過你們不用謝我的。”小姑娘神色淡淡,沒有因為幾個大男人在她面前跪倒而有絲毫不安。
“不,姑娘有所不知,這幾日飛魚衛大舉出動,今天來的那兩人應是外出執行任務落單的,他們和我們素來不睦,若是他們當中有一人逃走,我們兄弟五人都會招來殺身之禍。姑娘救下的不僅僅是阿友和阿治,還有我們三人和我們的父母妻兒,我們又怎能不感謝姑娘呢?姑娘請再受我等一拜。”
四人再次拜倒,就連阿治也掙扎著抬起身子,向沈彤抱拳。
“我之所以救你們,是有目的。”沈彤再次開口。
“目的?”許安不解。
剛剛他們就聽沈姑娘說過這句話,這是什么意思呢?
“對,我知道你們是飛魚衛,而我不但姓沈,更是從柳家灣來的。”沈彤揚起稚嫩的小臉,一雙眸子閃閃發光。
“柳家灣?”幾人面面相覷,他們神情有異,目光中意味不明。
“嗯,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沈彤的嘴角微微揚起,帶了幾分調皮。
南邊是龍虎衛的地盤,此番楊捷出京喬裝改扮,就是不想驚動龍虎衛。并非是飛魚衛怕了龍虎衛,而是此次之事不便傳揚出去。
柳家灣的事,許安五人是知曉的。
他們楊捷的親衛,抓人這種事自是不用他們去做。但是楊捷并不放心,是派了許安和蝦頭去監督的。
他們兩個去過柳家灣。
那天除了他們,還有十名假扮成土匪的飛魚衛。那些人以為帶走的是錢家太太許氏,但是身為楊捷親衛的他們,卻是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錢許氏,而是昔年首輔沈毅的小兒媳黃氏。
沈彤早就猜出他們是知道的。
今天她對路友說出自己叫沈彤時,她清清楚楚看到路友的眉頭動了動。
路友是個不擅思考的人,他聽到“沈”字時會有這樣的表現,說明這個姓氏一定是近期時常被他們提起的。
所以那個時候,沈彤就知道,他們五個一定是知情者。
許安給幾人使個眼色,大家站起身來。
火堆旁的小姑娘依然四平八穩,她的眼睛從他們幾人臉上一一掃過,眸光清澈,神情鎮定。
許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點點頭,對沈彤說道:“沒錯,我們知道柳家灣的事,可姑娘姓沈......”
他想起沈太太黃氏的小女兒,按照年紀,眼前的沈彤是和那個孩子對得上的。
但是這不可能啊!
“我想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沈彤說道。
那天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卻是從碼頭上擺渡的老漢口中得知的。
但是那老漢所看到聽到的,也只是別人想讓他看到聽到的,所以她想知道在那些之外的事情。
一直沒有說話的蝦頭這時插嘴道:“那天的事啊......”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許安。
許安對他點點頭,道:“這里的五個人中,也只有我們兩個去過柳家灣,沈姑娘對我們有大恩,你就說吧。”
蝦頭雖然在楊捷身邊時日不多,但是他很機靈,又能言善道,因此楊捷很喜歡他。這次就是讓他和許安一起去的柳家灣,他們不用動手,只是躲在暗處,監督那些飛魚衛。
因此他們看到和聽到的,遠比那些只負責抓人的飛魚衛還要多。
“許安叔和我到達柳家灣時,黃氏已經瘋了,她的女兒丟了,沈家唯一的血脈啊,換作是哪個當娘的都會這樣吧,那時她已經把里面點著了,等到街坊們聽到動靜趕來時,她就站在宅子外面,又哭又笑,還點了火把扔進自家宅子里,還把宅子鎖上,連同鑰匙一起從墻頭上扔進去,圍觀的人想進去救火都不行......”想起那天的情景,蝦頭心里也挺難受的。
“等等”,沈彤打斷了他的話,眾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她,她問道,“你們是怎么知道那人就是黃氏的?”
許安和蝦頭都是一怔,是啊,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呢?
蝦頭摸著腦袋說道:“我們事先打聽過,那就是錢家的宅子,她當然就是黃氏了。”
“也就是說,你們只是看到一個婦人站在錢家宅子外面放火,所以你們就認為那就是黃氏。你們沒有見過黃氏,也沒有她的畫像嗎?”
這時,許安說道:“黃氏是官宦人家的后宅女子,自是不會有畫像流傳出來,而且也過了這么多年......沈家被滅九族后,京城里即使有認識黃氏的貴女,也會撇清關系,別說找不到自稱認識黃氏的人,就算能找到,那些人也是后宅婦人,飛魚衛再有權勢,也不可能威逼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們畫出黃氏相貌。”
“其實你們也不能肯定那是黃氏,全是猜測的,對嗎?”沈彤問道。
許安和蝦頭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訝異。
在此之前,他們誰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難道那個婦人不是黃氏嗎?
怎么可能?
“不,不,周圍的街坊也說那位就是錢家太太。”蝦頭說道。
“周圍的人嗎?”沈彤想起在柳家灣時,有個婦人指認她是錢家小姐,之所以會認識她,是因為那婦人曾經去給錢家送繡活兒,見過她兩次。
因此,也只是在錢家無意中看到過她。
“柳家灣很小,錢家在柳家灣算是大戶人家,黃氏是孀居婦人,平素里使奴喚婢,她用不著像市井女子一樣,為了生計拋頭露面,所以周圍的街坊又如何認識她的?”沈彤說道。
蝦頭怔住。
他又抓抓頭皮,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他看向許安:“許安叔,你還記得不,在人群里說那位就是錢家太太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怎么好像記得是男人呢?
黃氏一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孀居婦人,柳家灣的女人們偶爾有見過她的,倒也說得過去,可是男人......
許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沉聲說道:“那天來看熱鬧的人有很多,我聽到最多的話是,那是錢家太太吧。”
蝦頭一拍大腿:“對啊,他們都是在說那是錢家太太吧。”
沒有人指認,所有人的語氣里其實都不能肯定,但是又都認為那就是錢家太太。
包括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