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書房之內。
“王爺,今天南邊傳來消息,新任臨江知縣尚未到任,落江身亡了。”蔣雙流沉聲說道。
秦王微微蹙眉:“臨江縣?”
秦王一時想不起臨江縣在哪里,但是他知道,一名知縣的死亡,還不值得蔣雙流專程前來稟告于他。
“對,臨江縣,卑職去年,不對,應該是前年了,曾經到過臨江縣,上一任知縣名叫張博,即將調任嘉苑任知州,如今還在臨江,正等著與新任知縣交接,沒想到還沒有見到人,卻先聞死訊。”
臨江與嘉苑只有三日路程,吏部派往臨江的人選遲遲未定,張博之前已經去嘉苑赴任,此番是特意回臨江辦交接的。
聽到蔣雙流說起前年他曾到過臨江縣,秦王恍然大悟,道:“下喬鎮就是隸屬于臨江縣的吧。”
蔣雙流道:“對,不過王爺可能不知道,如今下喬鎮十室九空,不僅是下喬鎮,就連離下喬鎮不遠的上喬鎮也是如此,那些人拖家帶口都搬去了一河之隔的小河鎮,小河鎮是新建的鎮子,那里早在幾十年前曾經遭災,荒蕪多年,如今卻是一片繁榮景象。”
從臨江到西安,相隔兩千里,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是不會引起秦王重視的。
前年蔣雙流的南下之行,秦王當然記得。
他問道:“臨江縣的搬遷莫非不是官府下令的?”
蔣雙流道:“此事最初確實是在官府拿到許可的,可是也只是有人在小河鎮開荒,恰好被縣衙從此經過的人看到,便將此事告知了當時的知縣張博,當時正值張博的通考之年,聽說有人開荒,張博大喜,正值皇帝大婚減免賦稅,于是便以此鼓勵窮苦百姓前去開荒,并次此事上報朝廷,這也成了張博在任期間的政績,張博能夠順利升遷也與此事有關。但是之后的事情就是張博無法掌控的了,大批百姓自發遷走,原本的荒涼之地成了鎮子,可是相鄰的其他鎮子卻越來越冷清,張博悔之晚矣,調令一到,他立刻就動身前往嘉苑,把這個燙手山芋留給了新任知縣,卻沒想到,新知縣竟然死在路上。”
書房內靜寂一刻,良久,秦王笑道:“這倒是與我們多年前在良峪的做法不謀而合。”
良峪,曾遭韃子屠城,秦王就藩時,良峪早已成為一座空城。
當時秦王派一千兵士到達良峪,在良峪屯田養兵。當時韃子時時犯境,百姓惶惶不可終日。得知有官兵駐守良峪,便扶老攜幼前來,良峪守官打開城門,并且讓士兵們幫助百姓們搭建房屋,收留這些因戰爭而流離失所的百姓。
百姓們有了房屋,接下來又分到了田地和牲畜,漸漸安穩下來。良峪的穩定吸引了商戶,商戶們手握錢財,最是需要保護,他們紛紛前往良峪,有了商戶,良峪開始繁榮起來。
如今,良峪擁有西北最大的交易集市,從絲綢之路而來的奇珍從這里銷往大齊各地,同時也把大齊各地的特產賣給往來于絲綢之路的商人,換取更多的錢財。
良峪僅是每年收取的各種保銀和管銀,就足夠秦王養活一支上萬人的軍隊。
不僅是秦王想到了良峪,蔣雙流等人也想到了,反倒是蕭韌和周錚這兩個小的,眨巴著眼睛看著秦王。
他們記事的時候,良峪已經是個繁華的城鎮了,即使知道良峪曾被屠城,他們也沒有見證過昔日良峪的荒涼,直到此時秦王提起,他們才恍然大悟。
秦王像是想起了什么,對蔣雙流道:“莫敢不錯,小河鎮的消息很重要。”
蔣雙流忙道:“王爺,莫敢隨著卑職回來了,這消息是崔小魚送過來的。”
秦王一怔,道:“老崔兩個兒子中的一個?好,他日回到西安,讓他來見本王。”
老崔是西秦軍最出色的斥侯,后來受了重傷,瘸了一條腿,他的兩個兒子前幾年被蔣雙流帶走。
秦王對那兩個孩子有印像,還各賞了一套文房四寶給他們,賞過之后才知道,這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是讀書的材料。
說完正事,周錚問道:“父王,今日府里有宴會,雖然來的都是女眷,但是畢竟是為鐘陵縣主舉辦的,您是否要去看一看?”
于情于理,秦王是要去看看的。
秦王道:“你和小七隨本王一起去吧。”
一直在旁邊候著的內侍連忙出去通傳,秦王要去攬月閣,年輕女眷們該回避的是要回避的。
出了書房,便有一條小徑直通花園,從花園里穿過去,便是攬月閣。
這是在自家王府里,又是去女眷們的宴會,因此,秦王身邊只帶著一名內侍,沒帶侍衛。
他一邊走,一邊問起蕭韌府里的事來,自從蕭韌搬出去,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則秦王便看不到他了。
蕭韌道:“府里還好,有人給我做飯洗衣,銀子也夠花。”
一旁的周錚笑了出來,道:“小七,你這口氣怎么像是娶了媳婦的?”
蕭韌瞪他一眼,對秦王道:“是我從王府里帶過去的婆子和小廝。”
秦王沒想到他竟然還要認真解釋,頓時覺得這孩子還和小時候一樣可愛,便哈哈大笑起來。
跟著的內侍也是心頭喜悅,別看七少平時少言寡語,可是他卻是最能讓王爺開懷的。
正在這時,迎面跑來一個人,內侍一怔,哪個大膽的跑到這里來了?王府里誰不知道平時只有王爺才會走這條路啊,真是不知死活。
內侍正要開口喝斥,便清楚跑過來的是個丫鬟,他道:“大膽,你是哪個院子的,這么沒規矩,沖撞了王爺想挨板子嗎?”
丫鬟嚇了一跳,硬生生收住腳步,看清楚迎面走來的人,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內侍還以為她是嚇到了,想要求饒,正要訓斥兩句讓她走開,沒想到丫鬟說道:“王爺,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著,她跪在地上一步步向前挪動,伸出手來,竟然是想要去抓秦王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