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妝

第二九四章 敲門

除非是雨水灌進腦袋里,否則誰也不想和巡城的對上。

這種感覺就像是乘風破浪從大海里游上來,沒走幾步,卻被一個小水洼給淹死了,虧不虧,當然虧,所以大海里要拼命去博,遇到小水洼就要繞開走。

沈彤越跑越快,街道上的積水倒映著她的影子,她的人和影子連在一起,黑夜之中看不出她的身形,只能隱約看出那是一個穿著深色勁裝的人。

深更半夜,這樣打扮的人只能是匪盜。

馬蹄踩在雨水中,濺起片片水花,沈彤如同在水澤中拼力前行的扁舟,眼看就要被追上。

這里離書院街還有很遠,她跑到半路就被抓住了。

前面是個路口,沈彤甩甩臉上的雨水,她認出來了,從這里往南走就是清水巷!

清水巷?

沈彤來不及多想,雙腳就不由自主往南邊的路口奔去。

她能感覺到身后的馬蹄聲頓了一下,還聽到馬兒被猛然勒住韁繩發出的嘶鳴。

從這個路口向南走,被稱為九巷一街,不僅有清水巷,還有秦王府,西安城里數得著的世家、官宦大多住在這里。

九巷一街有專門的人巡邏,不是這些人可以去的。

沈彤心中大喜,她差點兒忘了這些兵馬是不能進入九巷一街的。

她從心里樂出花來,腳下跑得更快。

可是她高興得太早了,剛剛跑過一條巷子口,就看到了巡邏的人。

好在這一次沈彤有了前車之鑒,沒有在無拘無束地跑在積水最少的路中央,而是溜邊兒跑的,所以當這隊巡邏衛兵走過時,她閃身躲在一塊下馬石后面。

她的身量尚未長成,又是雨夜,巡邏衛兵在大路上走過時,并沒有看到巷子里面蜷縮在下馬石后面的她。

待到這隊人走過去,沈彤立刻起身離開,她必須要快些走,這隊衛兵是朝著路口的方向去的,先前發現她的那隊人馬肯定還在那里,會把看到她的事告訴這隊衛兵,到時少不了又是一場追逐。

趁著這隊人馬還沒有返回,她越跑越快,終于她看到了清水巷三個字。

沈彤想到沒想,就跑進了清水巷。

清水巷里只有兩戶人家,前面的蔣雙流家,后面的就是蕭韌的家。

雖然下著大雨,可是這兩戶人家門口全都掛著玻璃罩子的氣死風燈,把整條巷子照得雪亮。

正在這個時候,沈彤感覺到懷里的桔子正在掙扎。

這一路上,桔子像是知道危險一樣,一直都很乖,兩只前爪緊緊鉤著沈彤的衣裳,像是生怕會掉到水里淹死似的。

可是現在,它使勁揮舞著鉤在衣裳上的爪子,想要從沈彤懷里掙脫出來。

貓真是有靈氣的小東西,已經離開這里很久了,可它只是從外衫露出的縫隙里,就能認出這里就是它被帶走的地方。

沈彤小聲嘟噥:“當初是你主動讓我抱走的啊,我可沒來強的。”

蕭府大門緊閉,沈彤叩響門環。

大門敞開一條縫,剛好容下門子探出頭來。

門子看到門口站著濕淋淋的黑衣人,先是嚇了一跳,正要關門,忽然又揉揉眼睛,接著,他便驚喜交加地說道:“是沈姑娘啊,您怎么來了,快點進來,先在這里避避雨。”

說著,大門敞開,把沈彤讓了進來。

沈彤沒有想到她會輕而易舉就進來,她更沒想到,這個門子居然一眼就能把自己認出來。

她來過這里,可是現在她被淋得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她剛剛被請到門房里,門房里值夜的小廝立刻飛奔著去通稟。

蕭韌是和那個小廝一起來的,他打著傘,身上的衣裳濕了一半,雖然披著外袍,但是衣襟還未扣好,露出里面的中衣,顯然是正在睡覺,被叫醒后就匆忙趕過來了。

正在這時,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門子出去應門,隨即大門重又關上。

門子走進門房,看看沈彤,面色遲疑。

蕭韌沉聲問道:“誰在敲門?”

門子忙道:“是巡防衛的焦旗官,他問......”

沒等門子把話說完,蕭韌的臉就沉下來了,道:“讓他滾!”

門子得了吩咐,立刻出去。

蕭韌沒有再管這些事,他對跟在他身后跑過來的小栗子說道:“叫灶上燒熱水,再煮些姜湯,讓那兩個婆子把客房的被褥都換成新的。””

這時,一聲貓叫從沈彤身上傳了出來。

接著,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從沈彤的外衫里鉆了出來。

蕭韌眨眨眼睛,他早就發現沈彤身上鼓鼓囊囊,卻沒想到她居然藏了一只貓。

小栗子的眼睛亮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說道:“阿貓?”

“喵”

“真的是阿貓!”

“喵”

好吧,被偷走許久的阿貓回來了。

小栗子想要伸手去抱,可是又想起阿貓還在沈姑娘的衣裳里,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沈彤無奈,她把桔子從懷里拽出來,舉到小栗子面前:“幫忙把它洗洗擦干,別讓它生病了。”

桔子在這里時,就是小栗子在照顧著,桔子丟了以后,小栗子偷偷哭了好幾天,現在看到桔子,他的眼淚又流出來了,擔心被七少看到,連忙抱起桔子跑了出去。

蕭韌錯愕,他從江婆子口中知道沈家養了一只貓,可是他沒有在意。

莫非這只貓就是那只貓?

不對,沈彤這身打扮,不用問也知道是去做什么了,她從家里帶只貓出來?

蕭韌沒有去問,便親自帶著沈彤去了客房。

沈彤在浴桶里泡了半個時辰,中間她睡著了,直到肚子里咕咕直叫,她才醒過來。

這一夜,她太累了。

屋里有干凈衣裳,簇新,她穿著很合適,看布料和樣式,應是府里小廝新縫的衣裳。

她換好衣裳,披著半干的頭發走出來,想問問有沒有吃的,卻見蕭韌站在廡廊下面。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蕭韌似是也梳洗過了,衣著整齊,穿了件湖藍色銀絲暗紋的家常袍子,烏黑的頭發用銀簪綰住銀簪的雕花與袍子的暗紋是一樣的花式,一看就是精心搭配的,臉上更是神采奕奕,沒有一絲困倦,絲毫不像是半夜被叫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