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嬤嬤心里如何想,暫且不提。
只說高氏那邊,卻放在理事完之后,半靠在榻上沉思,貼身丫鬟明月正小心翼翼地給高氏按著頭。
高氏閉著眼睛,屋里靜悄悄的,沒人說話,她腦子里確是亂糟糟的。
昨兒個回娘家,宋弘要大宴賓客,將自己認回來的兒子介紹給大家的事情,交好的親朋故友都知道了,
高家人先就知道,宋弘要認個兒子回來,可也不能說啥,自己閨女嫁過去沒有生育,還傷了身子,沒被宋家休棄,就已經不錯了,還能說啥?
你閨女不能生,還不讓別人生?這是要宋家斷子絕孫不成?
再者,如今宋家可不是當初的宋家了,宋弘簡在帝心,高家卻因為先帝駕崩后,在當今登基上沒出什么力,慢慢的也就沉寂了,若不是還有榮宜縣君跟太后的情分,還有衛國公這個女婿,只怕如今更是艱難。
如今高家在朝堂上勢力大不如前,就宋家一個得力的姻親,有宋家撐著,還不怎么顯頹勢。
因此高家人比宋家人還關心這宋家的世子人選,高氏膝下無子,沒有一個融合高家和宋家的血脈,如今宋弘看在高氏的面上,對高家態度還跟以前一樣,可若是宋弘不在了,世子繼承國公府,這和高家可就沒啥關系了。
以前高家人就多次勸導高氏,要么就直接抱養一個剛出生的庶子養在膝下,養大了也就養熟了,和自己親生的也差不了什么了。
要么,就選一個娘家勢力最差的,沒有根基,得靠著高家,拿捏得住的,這樣的人,即使當了世子,也逃脫不了高家的掌控。
偏高氏早些年是傷心過度,提都不能提這事,一提就哭。
榮宜縣君一輩子就這么一個閨女,那是掌中明珠一般養大,千依百順,高氏一哭,別人還罷了,榮宜縣君就先惱了,自家閨女都這樣了,還逼她,豈不是要她去死?
有榮宜縣君這尊大佛鎮著,加上宋家態度一如既往,高家人也就只得罷了。
可這樣看著宋家的幾個孩子都漸漸長成了,宋弘和高氏年紀也大了,這事已經迫在眉睫了,高家人就坐不住了。
更不用說這突然接回一個這么大的孩子,算年紀還是跟高氏成親前就有的,而且大張旗鼓,高家人心里就猜測著,莫非宋弘要立宋重錦為世子?
高家人得了這個消息后,年都沒過好。
都覺得這宋重錦回來就是長子,又還是舉人,年后春闈,只要考得不是太差,以宋弘在當今皇上面前的臉面,那以后的前程還能差?
再者宋家重字輩這幾個,除了最小的宋重欽還看不出好歹,其他幾個兒子也不過是普通,是斷斷比不上宋重錦的。
不說宋弘,就按照他們心里想著,宋重錦當世子不說別的,宋家起碼幾十年無憂了。
而且他的親娘也早就去了,沒有外家,若是真要立他為世子,倒是比立其他人還強些,只要高氏能將宋重錦記在名下,那高家就是宋重錦名正言順的外家。
這樣一個外來的小子,在京城沒有根基,高家主動伸出手來,那小子傻了才會拒絕。
要知道,記在高氏名下,他可就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了,宋弘就算想立別的孩子當世子,只怕也不能夠了,起碼高家就第一個要跳出來反對。
高家如今雖然看著勢頹,可有榮宜縣君在,只要她在太后耳邊吹吹風,當今皇上最重孝道,這事就成不了。
說來,這對宋重錦和高家都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就連榮宜縣君都動了心,昨日里拉著高氏勸了半日,她如今年已年近花甲,不得不想想身后事了。
宮中太后比她還要年長,就算宮中保養得宜,可到底上了年紀,萬一有個什么,這座最大的靠山一倒,自己還有縣君的爵位在,只要不作死,就不會有事。
可自己的閨女,這一輩子,沒個孩子,有自己護著才好,太后和自己一走,她下半輩子可怎么辦?
當初她心疼閨女傷了身子,怕她傷心,攔著不許高家人逼她。
如今也為了她后半輩子有靠,不得不主動勸高氏,“閨女啊,不是做娘的逼你,趁著如今太后和我還能護著你,替你做主,你也該想想下半輩子了吧?若是國公爺走在你后頭還好,你也算是個有福氣的,可若是國公爺走在你前頭,你可怎么辦?”
“俗話說的好,這女人一輩子,沒出嫁靠爹娘,出嫁了靠夫君,夫君去了,就得靠兒子了。你這一輩子,在娘家的時候事事如意,出嫁了除了沒個孩子,也算順心,可如今你要是再不打算打算,真等老了,還要向你府里那些姨娘低頭不成?”
“還是你以為那些從別的女人肚子里爬出來的下賤種子,還能真對你孝順不成?聽娘的話,我看女婿新找回來的那個沒娘的庶子,就不錯,沒了親娘,聽說娶的媳婦又是鄉下的,上不得臺面,那豈不是正好?”
“這樣的鄉野女子,就算將來成了國公夫人,是能外出交際,還是能應酬?只怕中饋都打理不好,到時候國公府還不是都在你掌握中?”
高氏一言難盡的看著自己的親娘,很想說,娘你真是太天真了,也許別的鄉野女子她能把控,可王永珠,她還是別做夢了。
榮宜縣君誤會了高氏的表情,還以為高氏心中不痛快,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啊你啊,都怪娘寵你太過了,如今都這把年紀了,還想不開,盡想著那些情情愛愛的。這種飛醋你也吃?就算宋重錦是你跟女婿成親前生下的,那又如何?”
“先不說他娘生下他就死了,這都幾十年了,人都化成灰了,有什么好吃醋的?再說了,這哪家的大家公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誰成親前沒個房里人?能在婚前不弄出個庶出的孩子,就是知禮的人家了。女婿這般的,也不為過不是?”
“這么些年來,女婿對你也算是京城里的獨一份了,你還想怎么樣?”榮宜縣君恨不得劈開自己閨女的腦殼,看看里面到底想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