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再起,長發飛揚。
烏黑的鐵劍蕩了開來,但卻不是被段立崢的劍彈開,而居然是一擊即走,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弧線,第二擊如影隨形,倏然而至!
“回雁歸!”
玄字閣內,郭教習浩瀚如星海的眸子泛起波瀾,嘆息著說出了這劍法的名字。
“回雁歸?這不是太平觀的劍法嗎?”周圍的弟子愕然道。
“是啊,”郭教習道,“是太平七星劍的第一式,看似是一劍其實是兩劍,看似亢龍有悔,實則是一劍不夠再補一劍,力求第一劍就殺死對方,異常鋒銳。”
“一個小姑娘,劍法的殺伐之氣為何如此之重?”他搖頭。
然而在高臺上,面對幾乎沒有間隙的第二劍,段立崢卻沒有一絲慌亂,手中鋼劍被橫于胸前,像是預料到了第二劍會到來一般,鋼劍的劍面和鐵劍的劍尖相撞。
錚的一聲輕響,雙劍再次相撞,濺出星星火花。
高臺邊的普通人只來得及聽見兩聲連續的劍擊聲,只有境界高深的修行者,才能看明白剛剛一瞬間兩人之間絕妙的攻防。
“居然沒有用天策十三劍,而用的紫陽書院的九曲劍法第三式嗎?”天字閣里,李文曜吃驚地睜大眼睛。
九曲劍法第一式名為:月落星沉。是九曲劍法里最內斂,防守也最嚴密的一招。
高臺上兩人的身影已經錯開,少年和少女的衣帶閃電般交錯飛舞。
“這兩人……”樓閣上,李文曜注視著段立崢和朱鸞交織的身影喃喃道。
她上來用的是最凌厲的攻勢,他上來用的是最嚴密的守勢。
簡直就像是各自都預測到了對方會用的劍招一般。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兩人再下一招。
朱鸞手中所執的仿佛不是黑沉的鐵劍,劍如流星,劍招使的神滿意足,劍招初出時人尚在右,劍招抵敵時身已轉左,笨重的鐵劍居然被她使出了輕靈的感覺。
烏黑的鐵劍如同夜中鬼魅,劍身斜指,劍尖分花,竟連刺兩處,同時分刺段立崢的左胸和右肩,黑影一分為二,又合二為一,詭異異常。
眾人一口氣提起,卻聽兩聲冷銳的金屬交擊之聲,段立崢的鋼劍如浪里白條,劍幕拉開,上下涌動,如流水一般擋住這兩刺,鐵劍再次無功而返。
隨后段立崢手腕一個翻轉,鋼劍直立而起,直刺朱鸞眉心,然而朱鸞卻眉目不動,那一劍,直刺入朱鸞秀麗的眉間,眾人還未來得及驚呼,卻見一道黑影從朱鸞胸懷中升起,擦著鼻尖而上,嚓的一聲,兩人的劍尖相撞!
鋼劍刺出,鐵劍接招,黑沉的鐵劍居然有如禱告一般被豎于少女面前,接下這一招。
“這是什么劍?”有不通劍法的普通人在人群不解地里問道。
沒有哪個修行者回答這個問題。
天字閣內洪山感慨地說道:“這兩人實在是……”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看著窗邊年華藏和李文曜驚訝的神色,他明白他們和他有同樣的感覺。
他們這些人當然看得出來,方才第二招朱鸞那看似一分為二的劍用的是梵音寺的千丈隱,而段立崢用的是九曲劍法第五式斗轉星移,和千丈隱雖一攻一守,卻同時是一招擊兩處的劍招。
而第三招,段立崢變守為攻的那招更秒,是天策書院梅院君子劍里第二式風起云涌,角度刁鉆,一旦被抓住空門刺入,極難變招抵擋。
那女子竟然擋住了。
用他也沒見過的劍法。
話說那姿態真的算是劍法嗎?
“是星祭劍,”玄字閣內郭教習感慨說道:“此女的應對真是天才。”
年輕的修行者沒見過,他這樣的老頭子卻能看出來,朱鸞用的是天策書院的星祭劍,這套劍法雖然有星祭劍的名字,但實際上是皇族供奉在天子祭天時一旁祝禱用的劍舞,并沒有什么實際的威力,一般不會被用在實戰當中。
這劍舞更是只出現在十年一度的大祭上,年輕人根本沒幾個能見過。
而這劍舞出現在這里,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完美。
“這種有形無力的劍招,算什么天才?如果段二公子能用真元,現在那女子的眉心早被刺中了!”一旁有太平山房的學子憤憤不平的說道。
“但這是不動真元的戰斗,”郭教習冷冷瞥了一眼那學子,“不是誰都能知道皇族祭天的劍法,而且就算知道,哪個修行者會費心費力學這樣不能實戰的劍舞?就算學會,又有幾人能在最合適的場景想到用這劍法來應對?”
太平山房的學子閉上了嘴巴。他不知道這劍舞,但他也知道,在瞬息萬變的競技場上,場上的人并沒有那么多時間思考,所以會下意識用自己最熟悉的劍招御敵,而演招的時候,也很難切換思維,能夠精確的選擇出演招的時候才能起效的招式。
有學子偷偷掏出了紙筆,被郭教習看在眼里。
他眼神復雜地看著高臺上的少年少女。
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局面。
如果比作下棋,就是棋逢對手。這兩人之間出招和接招,每一次應對都堪稱完美,看到后都難免讓人認為這是世間現存劍招中能想到的最善的應對。
簡直是可以被記入教科書中一般的經典應對和拆招。
在他們交談中,高臺上的兩人繼續著出招和拆招,越來越多的學子開始記錄這兩人的招數。
各路名門的偏門的劍法被這兩人如探囊取物一般使出,交織出令人眼花繚亂的畫面,哪怕是同一招劍法,在不同的應對下也有不同的效果,不少修行者臉上現出頓悟的神情,更多的則是驚嘆。
看向段立崢的是驚嘆,看向朱鸞就是驚愕了。
雖然兩人的劍招招招沒有什么威力,但招招劍意都圓融完美。
兩人,都是如此。
本門之外的劍法雖然每位修行者都會修習,但捫心自問,沒幾個修行者能將這么多劍法的劍意近乎極致地展現出來。
段立崢果然不是普通的修行者,眾人敬佩地看著他,覺得好生慚愧。
然后看向他對面的那個女子,人們的神情又變得凝重,甚至有一些尷尬。
段立崢自然是了不起的。
可這個女子,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