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四更天,天空還沒泛起魚肚白,眾人都在沉沉的美夢中。
喬藐睡意淺,又比較警覺,聽到門外兩聲微弱的敲門聲后,一個激靈就驚醒過來。
這個點來敲他的門,不是強盜就是追兵。
等了片刻不見動靜,他屏住呼吸,悄悄起身拿起床旁那把佩劍……
“砰砰砰——”又是三聲敲門聲,比剛才更洪亮了一些。
他躡手躡腳來到門后,把利劍褪出鞘高高舉起,等著那人破門而入——
“哥哥,是我。”
清晨的陽光喚醒了周瑜,迷迷糊糊中,習慣性翻身往身旁摟去,卻沒有熟悉的溫香暖玉。
睜開眼,身旁空無一人。
他整個人一下懵了,“蹭”的一聲坐了起來,穿衣下床。
轉而又突然想到,她可能是只是出去方便了,不覺好笑,自己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些。
看了一下日頭,已經快到辰時了,還是穿上衣服起來梳洗,這才想起她走的時候匆忙,沒帶幾件衣服,不如等一會街市開了,帶她上街買一些新衣和首飾。
想著想著,他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笑意,自從與她在一起,他整個人也年輕了許多,而這樣舒適與愜意的生活,正是他內心深處一直向往的。
見她遲遲不回,他還是有一點不安,匆忙起身出去尋,經過案桌時,無意中瞥到了那上面留了一封信——公瑾親啟。
是她的筆跡。
突然間,他心中陡升一種不好的預感……顫抖著手打開一看,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般,他整個人直接傻掉了……
她在信上告訴他,她走了,讓他不要找她,回到江東去,好好過自己的生活,等到他功垂千古、大業達成的那一天,她才會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她言辭懇切,娓娓相勸,寫了好多好多,厚厚的一沓紙,承載了她對他所有的希冀,她要他永遠活成她當初傾慕的那個周瑜……
她走了。
她終究用這種方式,終結了一切矛盾與糾葛……
周瑜胸前陣陣疼痛傳來,一呼一吸都撕心裂肺,怔怔撫上信上已經干掉的筆墨,“莞兒”那兩個字凝結在嗓子里,卻是再也喚不出口。
一個大男人,彷佛被抽骨剝髓一般,仰面躺在地上痛哭起來。
淚光中,他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為了做一個的鳳凰紙鳶,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周瑜,就因為他的過度著迷,第二天這個紙鳶就被爹爹給毀了,他們都說這是毀人心志的玩意,他們都說這樣是不對的,可是沒有人在意這是不是他想要的……
他失去了他的鳳凰紙鳶,也失去了他一生的所愛。
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哭到抽盡了肺里最后一絲空氣,最后萬念俱灰地躺在那里,胸口輕飄飄空落落的,有什么東西也一起失去了,原來他的心里全是她。
南郡城郊山林
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在駿馬上飛馳而過,最終在一處農家小院門口停了下來。
喬藐把她扶下馬來,哭訴道:“妹妹,我真的受不了了,今晚我們在這個農家借宿一晚,好好吃個飯吧。”
唉,一個月前她來找自己,非說要離開周瑜,他還以為他們又吵架了,只是勸了幾句,誰知道她竟以性命相要挾。
他無奈,只好帶她走,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們該到哪里去。
而她從來沒有哭過,只是沉默少言,關于周瑜更是只字不提,好像真的要讓那個男人自此從她生命中消失一樣。
他嘴笨,也不會安慰人,只能陪著她漫無目的地在天地山林游蕩,風餐露宿,以野果魚蝦果腹,棲息在山洞之中,甚至還差點被老虎追上,葬身虎口。
他覺得她簡直瘋了,為了躲一個人,真的要把自己變成野人了。
這一個月以來,他們沒有和外界有絲毫聯系,不知道周瑜是否如她所愿回到了江東,還是在滿世界找她,但他覺得他們不能再這樣躲下去了,她不知道瘋沒瘋,反正他是快瘋了,他可不想當一個野人。
他心想,等出了這個林子,就用剩下的錢在隨便一個城中盤個店鋪開個醫館,好好地活下去。
現在不知游蕩在了哪里,走了十幾天總算遇見了一處人家,喬藐心道他今晚打死也不會離開這里。
喬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小院門口本有幾個稚童在追逐打鬧,見到他們走了過來,在那里起哄,“仙女!快看仙女下凡咯!”
喬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雖說有山泉水可以洗,但已經被樹枝刮得破破爛爛,這個樣子哪里像是一個仙女?
“去去去——”里面走出來一個年紀約莫三十來歲的大嬸,把那堆小孩哄到一旁去,待抬頭看清來人的長相后,自己也愣住了,嘖嘖嘆道:“夫人好生美艷——”
喬莞頓時就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如果沒有周瑜那樣的人庇護,自己這個相貌,到哪里都會招惹無盡的禍端。
“嬸嬸,我們趕路數日,疲憊辛苦,今日斗膽打擾,想在您院子里借宿一日。”一旁的喬藐激動地抱拳打著招呼。
那大嬸移眼看了過來,沒想到這個臟兮兮破舊舊的男子,細瞧相貌竟然是個絕品,第一眼真真看不出來。
喬藐無奈“咳”了一聲,大嬸回過神來,沖他們嘻嘻一笑,熱情邀了進來,“兩位里面請!”
喬莞聞言,微笑著娓娓行了個禮:“多謝大姐。”
大嬸見她不僅長得好看,那嬌柔溫雅的氣質更是脫俗,真是越看越愛。心里可惜了看樣子她已經許了旁邊的這個不注意自己形象的公子,要不然一定要給二弟說個媒。
喬莞仔細打量著這里的環境,這山林雖然偏僻少有人行,風景卻是極好,而這農家小院傍著高山流水而建,別有一番意趣,院內傳來的箜篌聲回蕩在幽澗之中,空靈不絕。
這主人志趣高雅,恐怕不是個尋常的山野村夫。
“子陽、子益,有客人來啦!”大嬸沖里面大聲嚷道。
喬莞有些不太適應這種尖細洪亮的大嗓門,不覺皺了皺眉。
箜篌聲戛然而止,門打開,一個青衣男子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二十出頭,身形單薄,形容俊秀,見到喬莞,他眼中驀然一亮,不覺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