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光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末了又想起林熹微的小手還在自己手中,連忙又松了松。
大人的問題他沒辦法回答,只能心疼地將這個小人兒抱在懷中,輕聲哄道:“小櫻桃不怕,快睡吧,小魚哥哥會拉著你的手一直陪著你的,不害怕啊!”
末了,他想起媽媽哄自己睡覺時好像有講睡前故事,他撓了撓頭,硬著頭皮道:“小櫻桃,小魚哥哥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林熹微帶著鼻音應道:“嗯,小魚哥哥,我想聽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這是什么鬼?于晨光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炸了,媽媽都是給自己講三毛流浪記的啊!像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這么娘娘腔的故事到底是誰給編出來的啊!
他一陣欲哭無淚,但既然小姑娘要聽,他就是現編,也得給她編一個出來啊!
幸虧他們大院里的小女孩兒玩過家家時,有演過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當時他還被邀請當小王子來著,只不過被他果斷拒絕了。
讓我想想,這個故事怎么開始的來著?
于晨光抓了把頭發,一邊努力回憶,一邊磕磕絆絆地講了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王后……”
林熹微握著于晨光的手,在他略顯稚嫩的,東拉西扯的童話故事中,漸漸地沉睡了過去。
于晨光借著閃電的光,看到她嘴邊那抹甜美的笑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他想讓她一直笑下去,不要再哭泣,哪怕讓他講一百個童話故事他也愿意。
他從來未曾想過,有一天他會在一個叫做漓江的地方,找到這么一個特別的小女孩,她是如此的甜美而可愛,比那什么勞什子的白雪公主要可愛一百倍。
她要是我的小熊玩偶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把她揣進兜里,帶回家里去。于晨光不無遺憾地想。
他想著想著,就這么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小姑娘,陷入了甜蜜的睡夢里。
夢里兩人一直拉著手,像勇敢的三毛一樣一起浪跡天下。他以為那就是一輩子,卻不知道那只是一個甜蜜的夢。
夢終究只是夢,它再怎么甜美,也始終是要醒的。
等他一覺醒來才發現,離別竟來得如此之快。
天色微明,于晨光在睡夢中被陳佩思叫了起來,“魚唇,起來了!咱們要回家啦!”
于晨光睜開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地看著陳佩思,“媽媽......”
陳佩思替他穿上衣服,“趕緊去洗臉刷牙,你爸爸單位有急事,咱們得馬上趕回G市。”
于晨光不解地看著她,“可是咱們的車不是拋瞄了嗎?”
“已經找人來修好了!”陳佩思拍了拍他的腦袋,“趕緊的!別磨蹭,一會兒你爸要生氣了。”
于晨光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林熹微,嘟著嘴不情不愿地爬起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時間竟然可以過得這樣快,他才剛認識他的小姑娘,還沒來得及帶她好好玩,給她講很多很多好聽的故事,他們就要分開了。
他想讓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這樣他就能和妹妹呆久一點了。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像棉花糖一樣可愛的妹妹,他就難過得吃不下早飯。
他拉著爸爸的手,問他能不能在漓江多逗留幾天,他不想離開他的新朋友。可是年少的他,根本沒有能力阻止大人的決定。
于邵民沒有理會他的訴求,只是摸了摸他的頭,不容抗拒地讓他上車。
于晨光紅著眼睛,抿緊嘴巴,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他的小姑娘還沒睡醒,要是醒來看不到自己,會不會難過呢?
“小魚哥哥,小魚哥哥……”穿著睡裙歪著辮子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從屋里跑了出來。
“小櫻桃!”于晨光連忙掙脫陳佩思的手,轉手朝林熹微跑去,一把將小姑娘抱了個滿懷。
林熹微眼淚汪汪地抬頭看著于晨光,“小魚哥哥你要回家了嗎?”
于晨光用力地抱著林熹微,哽咽著道:“小櫻桃你不要哭,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我不要!”林熹微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你騙人!明明答應了不會走的,我不喜歡你了!”
于晨光難過到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地抬手擦著她源源不斷滾下來的眼淚。
林熹微抽抽搭搭地哭求道:“小魚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不想你走,我還想聽你講故事……”
雖然小魚哥哥講的白雪公主和媽媽講的不一樣,但那也是她聽過最好聽的故事。
“對不起,小櫻桃……”于晨光內疚地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于邵民不耐煩地看了下腕表,轉頭對陳佩思道:“抱他走!”
說罷頭也不回地鉆進車里,快速啟動車子,皺著眉頭等待陳佩思母子上車。
陳佩思上前拉住于晨光的手,柔聲打斷他們,“好了,魚唇,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她彎腰摸了摸林熹微的腦袋,憐惜道:“好孩子,阿姨會再帶小魚哥哥回來看你的,也歡迎你來小魚哥哥家玩,你們還會再見面的,不要難過了好嗎?”
說罷起身拉著于晨光的手,快步往車子走去。
“哇,不要……”林熹微急忙跑上前,抱著于晨光的腿嚎啕大哭,“小魚哥哥,你別走……”
然而她最終還是沒能留下她的小魚哥哥,姥姥過來抱住了她,她眼睜睜地看著于晨光被陳阿姨抱進了車子,車門被“砰”地一聲合上,如同合上了她世界的大門。
于晨光趴在后窗玻璃上,大聲朝林熹微喊道:“小櫻桃,你別哭!我一定會回來的!等你長大了,記得來G市找我,我在G市等你!”
林熹微就這樣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對著路口的方向日盼夜盼,盼到她三歲生日過了,最終還是沒能等來她的小魚哥哥。
三歲已經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了,爸爸媽媽就把她接回了Z市。
姥姥年紀大了不愿意跟著去,就獨自留在了漓江,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
等三年后長成小男孩的于晨光和媽媽再來漓江尋找她們時,已經物是人非,無跡可尋了。
年少的于晨光和林熹微,就這樣錯失在歲月的滾滾洪流中。
我們生命中很多人,就這樣走著走著就散了,當你回頭尋覓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也找不見曾經同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