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被礪影鬼君設下的結界阻隔,鄂老鬼并未察覺,如今近距離一看,才發現這小丫頭竟然是萬年難遇的天靈體。
就跟五萬年前的那個人修一樣。
不同的是,那時候的景曜尊者,強大得無人能夠撼動,鬼城十大鬼王聯起手來都對他束手無策,只能看著他與一眾人修將鬼城完全封印,墜于地下,而現在這個,是他兩根手指就能隨便捏死的小玩意兒。
“呵,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險些都快忘了……”鋼刀般的指甲從駱青離額角緩緩劃開一道口子,血珠子滾出來,散發出香甜的氣息,鄂老鬼眼里的紅血絲顏色更濃了,哼哼笑道:“我一直很好奇,天靈體的氣血,會不會比其他人修更加美味?”
鮮血沿著臉頰滑落下來,鄂老鬼的指尖抵在她的咽喉,他面色猙獰陰狠,駱青離心中發緊,背后更是冷汗涔涔。
她絲毫不懷疑,下一刻,這高階鬼族就能要了她的命。
礪影出現在鬼城還是七八千年前,他不曾經歷過五萬年前的鬼仙變,不懂景曜尊者留給鬼城眾多鬼族的是一種怎樣的震撼。
鄂老鬼從那場劇變中幸存下來,至今仍是能夠回想起來,那個強大得令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是如何于掌間翻覆戰局,主宰旁人的命運。
鬼族仇視人修,鄂老鬼同樣如此,這個小丫頭眼下還只有金丹,但絕不能給她任何成長的機會,否則,誰知道她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景曜尊者。
光是想到這數萬年來困于方寸間的憋屈,鄂老鬼便忍耐不住心中怒火。
“鄂老鬼!”礪影鬼君冷眉壓眼,長刀出鞘,低喝道:“你敢動一下試試!”
“有何不敢?”鄂老鬼瞇眼笑道:“你認為你能奈何得了我?”
礪影鬼君回以冷笑,“你方才又當真沒有受傷嗎?”
尋常人修的斗法手段對鬼族或許沒有太大作用,但那把長刀卻是他渾身鬼氣精煉而成,鄂老鬼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刀,就算表現得再如何云淡風輕,還將駱青離抓到了手里,也不可能真的毫發無傷,只是鬼族擅長忍耐罷了。
鄂老鬼面色微沉,手指微微一動,指甲便沒入了血肉,駱青離能明顯感覺到此刻體內的血液正在被快速吸走,她心臟砰砰直跳,可過于懸殊的修為,讓她只能任由這種狀況繼續下去,全然無法反抗。
礪影鬼君察覺到他的殺意,眼看著駱青離的面色漸漸發白,沉聲說道:“鄂老鬼,你難道就不想進幽都去看看?”
鬼族最初是由怨念凝成,每隔百年的天幕之夜,是它們的狂歡之季,鬼族在此時實力大漲,也能夠凝成實體,但鮮少有人修知道,這個時候,也是它們的受難日。
每到此時,鬼族都要經歷蝕骨之痛,這種疼痛不亞于將它們毀滅后再造,這段時間也是鬼族最躁動的時候,它們渴望吸食人修氣血,來緩解這種痛楚。
而越是高階的鬼族,遭逢的蝕骨之痛就會越是厲害,且一次比一次厲害,到最后實在抗不下去了,鬼族的意識便會隨之消散,這也就相當于鬼族的死亡。
在地下鬼城,每一天都會有新的鬼族誕生,但也會有老的鬼族死去,十大鬼城中的老牌鬼王,到現在就只剩了一個鄂老鬼,但他的力量一年比一年衰弱。
這次大陣動蕩,鄂老鬼進來陣內捕獵人修,既是本能驅使,亦是有意為之,他需要足夠的力量來度過這次天幕之夜,這個力量也可以從同族那里汲取,但效果上卻遠遠不及人修。
幽都是所有鬼城中人都向往的地方,對鬼族而言,那是一座極樂之城,相傳那里遍地珍寶,在它尚未沉淪之前,所有正在遭遇蝕骨之痛的高階鬼族,在幽都之內都能得到緩解。
那是鬼族的救命良藥。
但自從空冥大陣設立,幽都沉沒,留給它們的便是一條死路,它們在一次又一次的掙扎里,逐漸走向消亡。
幽都于鬼族意義非凡,礪影鬼君相信,鄂老鬼不可能不動心。
果然鄂老鬼眉頭一跳,吸血的動作也猛地一停,他看了看山巒之巔那片霓虹,血絲遍布的眼中有光芒涌動,但旋即又譏笑起來,“就憑她?一個弱小的金丹?”
礪影鬼君面不改色,“她現在或許不能,但如果這世上當真有誰能夠開啟幽都,那么,只可能是她。”
鄂老鬼沉默下來,定定盯著被拎在手里的人,良久收回了利爪,輕哼道:“且信你一回。”
鄂老鬼松開了對她的桎梏,但浩瀚如海的威壓壓在她的身上,想要逃,卻也是不可能的。
脖子上的傷口依舊流血不停,駱青離抹了些藥膏,又吃了兩顆丹藥,才算緩過來。
心情大起大落,幾乎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駱青離不由深吸幾口氣,暗暗垂下眼眸。
罹燼動了動腦袋,忍不住問了句:“還好吧?”
“死不了。”她的語氣算不上好。
“你沖我發火有什么用。”罹燼納悶道:“你這體質本來就敏感,現在又是在大陣中心,高階鬼族鬼修比比皆是,被人盯上不是很正常?可至少,現在這也是你的一張保命符了。”
駱青離沒有理他,她只是低頭看著自己腳尖。
阿貍瑟縮在靈獸袋內,外面的局面,它這樣一只五階小妖都已經快要看傻了,哪怕隔了層袋子,也一動都不敢動。
可駱青離受了傷,而且它也能感覺到,駱駱的情緒不太好。
阿貍小聲喚道:“駱駱,你怎么了?”
駱青離暗暗握拳,輕聲道:“只是想起了一些讓人不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