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希答應的話語一落地,在場的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氣,唯獨在一旁的黎原霎時咬緊了牙關,陰郁地別過頭去,很是不悅。
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府上的所有人,個個興高采烈,以撿回一命而長長松了一口氣。
整個將軍府彌漫著喜慶的氣息。黎洛更是喜從天降,緊鎖的眉心也漸漸松開了。上前挽住了她的手,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冷靜的面龐。
阿希,就算今日你再不情愿,我都無妨。
只求日后山高水長,我自護你一輩子。
此刻的木老將軍見此幕,剛才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才徹徹底底的放下。
他本就木希這么一個女兒,自是不希望她委曲求全,也從不奢求她母儀天下。
方才瞧見新皇竟如此重視她,他這老頭子的顧慮才全部消除。
于是,他便轉身悄悄退下了,還遣散了一幫看熱鬧的丫鬟婢子。
“阿希。”黎洛輕喚出聲,似有說不盡的綿柔情意。
誰知,她竟是不領情似的,不著痕跡地推開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只見她凜著面容,好似冬日里的傲梅,不懼風刮雨捶,狹長的鳳眸閃了閃,復雜的情愫一轉而逝。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她淡淡抬眸,毫不畏懼地看著剛才這個呼風喚雨,揚言要滅她全族的男子,語氣淡漠疏離,像是能把人凍在冰窖中。這句話傳進他的耳里,像跟細細的刺兒,扎得他心難受。
是的,她生氣了。
如此想著,他不禁嘆了口氣。原本指望著他會大發雷霆,繼而連她一并發罪了。可他并沒有這么做,卻是不怒反笑,凜冽的雙眸中全然是寵溺。不知情的人遠遠觀望,怕是以為她在撒嬌哩。
正值二人尷尬之際,只見在暗處按捺不住的黎原跳了出來。
“皇上。”恭恭敬敬的一聲喚,抬頭只瞧見一個翩翩公子朝這邊走來。
入目的卻是郎情妾意的一雙璧人,若不是木希面上毫無表情,他怕是要支撐不住倒下去了。
標準的一個禮行完,轉而他便轉向她,“木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還沒等木希回應,黎原只覺得他頭上迎來兩道狠厲的目光,似刀子般,令他抬不起頭來。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大著膽迎了上去。殊不知,接下來的一句話卻令他感到萬般羞辱。
“小王爺?朕與朕的皇后講話,還是改日再敘——朕看你的身子也還未好全,不如回去躺著,可好?”句末雖有商詢的模樣,可言語之間,倒像是道命令,不容反駁。
或許是有意將自己剛才吃的閉門羹受的憋屈全部一股腦撒在了黎原的頭上,黎原的臉立馬便漲紅了,只覺得有些氣急。卻因著身份的不同,明白自古皇位之爭成王敗寇,今時不同往日,他只好全部忍下。
可木希卻是不情愿嫁與他的啊!
一想起這個,他便覺得渾身不舒服,衣袖下藏著的那雙拳緊緊握起。只見他埋著頭的身形隱隱晃了晃,在微風中顯得有些苦澀。
一旁的木希見了此幕,不覺有些抱歉,兄弟二人間的爭鋒相對照理來說她無權參與。
但是,黎洛今日這樣以脅迫的手法來逼她屈服,的確讓她窩了一肚子的火。再看見黎原被其奚落,她卻是再做不到袖手旁觀了。
“皇上,既然小王爺有話對我講,我便失陪了。”
話語中的偏重,在場的人皆聽了個一清二楚。
黎洛睨眼瞧了瞧一旁任然躬著身子的兄弟,只見他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皇后身上。
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似的,他不禁有些惱怒。
氣憤地甩了甩袖子,劍眉一蹙,目光漸漸冷了起來——好啊,好啊。原來他的兄弟竟覬覦上了他的女人。
“皇后是朕的人,王爺是朕的臣。你們有什么話不如當著朕的面講,可好?到底是一家人,何必藏著掖著?”
皇帝的一句話,卻令黎原噎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夠了!”在一旁的木希早就看膩了一邊倒的趨勢。她狠厲地打斷了兄弟倆的斗爭,只覺得沒由來的厭煩。轉身卻是看都沒看黎洛一眼,而是扶起了黎原,輕聲詢問道:“小王爺,你到底有什么話要對我講?”
他有些喪氣地搖了搖頭。
“我一直都會等著你的,等你看遍千山萬水,我無權成為你的丈夫,無權成為守護你的人,但是啊,我會等你的。”
話雖說著,只見他的身形卻因激動而猛烈地晃動起來,“阿希——”
那顫抖的一聲阿希,叫得他自己又是肝腸寸斷。但木希卻又是淡淡地后退了一步,抿著唇,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解釋,可話到口中,卻又不知從何講起。只好任由他責怪的眼神望著自己。
“小王爺。這將軍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我是要保住的。”
言簡意賅的幾句話,可以品出千百萬中不同的味道,凄厲,無奈,還有她身上擔著的責任。此時的她像極了赴身戰場的勇士,眉眼中的堅毅像夜晚的星星般閃耀。看得他幾近癡迷。
須臾,他點了點頭,忘記行禮,匆匆退去了。
等到黎原的身影再不見蹤影,起了私心的黎洛一步上前擁住了在風中傲立的木希。
這女人對他總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就算他是一塊狗皮膏藥,也要纏住她。不論是富貴權利還是閑云野鶴,他都能給她。
“阿希,今后你入了宮,自然不能再與外人來往過密。好嗎?”
心思縝密過人的木希自然意會到了外人實指黎原。她的身子僵立著,似是還在賭氣。只是任由他抱著,也不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花瓣落了不少在二人的肩頭。他的雙眸緊閉,似是睡著了,那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傳來的體溫。忽而覺得褪去了帝王的身份,他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王爺黎洛,而不是玩弄權謀的帝王。
最終,還是她幽幽嘆了口氣。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