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叫他云公公便可。”
不等飛云開口,影伍先一步出聲,截斷了他的辯白。
沈姝朝飛云福禮:“夜里更深露重,公公身子虛弱,還請多多保重才是。”
飛云臉上的表情,猶如吃了蒼蠅。
他開口道:“小人不……”
“姑娘早些歇息。”影伍再次截去他的話頭:“小人這就送云公公回去。”
說完這話,影伍摟著飛云的肩膀,就往院子外頭走去。
沈姝看著他們兩人勾肩搭背的身影,心里瞬間泛起幾絲怪異。
迄今為止,她見過鳳大人身邊的影衛,少說也有二十多個。
就算在鎖關林里,影衛們背靠背分組對付西匈人時,也不曾這般接近。
難不成……
這兩個公公之間,還有什么親密關系?
隨即,沈姝趕忙拍了拍腦門,讓自己清醒些。
北衙是什么地方。
這些公公是什么人。
話本子上那些什么斷袖之情,怎會出現在這些公公身上。
思及此,沈姝暗罵自己真是話本子看多了,抬腳走進早已準備好的廂房……
第二天一早。
“刷……刷……”
“嚯……嚯……嚯……”
院子外,一陣又一陣兵器破空聲,夾雜著低沉的呼喝聲,傳入沈姝耳畔,讓她從夢中驚醒。
沈姝猛地坐起身,掀被下床,簡單梳洗一番,換了件干凈的外袍,拉開房門走出房間。
剛打開房門——
她瞬間睜大了雙眼!
哎呦,娘親誒……
她都看見了什么!
清晨陽光下,鳳大人只著一條長褲,光裸著上半身,正背對著她,在院中練武。
與俊美如謫仙般的長相不同——
鳳大人的后背精壯寬厚,那些鼓起的肌肉,猶如被精心雕鑿鍛造過似得,堪稱完美勻稱。
利落的背部線條,到腰間猛地收緊,隱沒在長褲里。
這本該是極養眼的畫面——
只是,在他結實有力的背脊上,卻密布著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疤痕。
那些疤痕雖然年代久遠,可沈姝只是這樣粗粗看過一遍,就有種觸目驚心之感。
許是沈姝的目光,停留的時間太長——
沉浸在招式中的男子,終于察覺到有人窺視。
他長劍凌厲一揮,猛地朝身后劈去——
森寒的劍氣,夾裹著濃郁的煞氣,瞬間便朝著沈姝撲面而來!
在這個剎那——
沈姝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躲開,可是腳底卻像生根似得,一動也動彈不了。
千鈞一發之際——
一個身姿挺拔的白色身影,不知從何處閃身過來,擋在沈姝面前。
與此同時,楚熠也看清是沈姝,堪堪將劍鋒偏斜方向,及時收了回去。
盡管如此,鋒利的劍氣,也將那擋在沈姝面前的身影,削去了半邊袍袖。
“過這么多年,鳳兄還是對姑娘這般無情。”擋在沈姝身前的人,聲音平直地開了口。
楚熠收起長劍,看著來人,眸光微動:“這么多年未見,暮弟倒學會了憐香惜玉。”
“并非憐香惜玉,只是對鳳兄帶來的姑娘好奇而已。若被你一劍刺死,豈不無趣。”來人面無表情地道。
楚熠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他越過那人看向沈姝,頷首致歉:“忘了姑娘也住在這院中,唐突姑娘,還請見諒。”
“無妨無妨。”沈姝杏眸一彎,爽快擺手笑道:“我以前常跟家兄去校場,也見過像大人這般練武的兵卒……”
她話說到一半,想到眼前這人,是個公公。
阿爹校場上的兵卒,可都是真正保家衛國的男兒。
她趕忙找補:“當然了,他們都不如大人這般……這般……有氣概,對!有氣概。”
沈姝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含糊又安全的詞。
聽在楚熠耳中,卻是古怪的緊。
有氣概……
若尋常女子,見到男人這般裸著上半身練武,怕是早就羞得逃走。
這姑娘倒好,不僅大大方方把他打量一番,還當著面品頭論足……
楚熠對沈姝客氣頷首,轉眸朝暮和道:“暮弟衣衫已毀,不如與我同去換身衣服。”
“也好。”暮和答道,徑直朝著上房走去。
竟從頭到尾,都沒轉頭看過沈姝一眼。
沈姝看著他的背影——
明明從未見過,卻不知為何,竟有幾分熟悉。
真是奇怪。
上房臥室里。
飛云邊伺候楚熠更衣,邊在心里默默腹誹:
好不容易給殿下和沈四姑娘制造一個“坦”誠相見的機會,卻沒想到,被暮先生給生生破壞了,早知如此,該在門口攔上一攔。
他知道自家殿下的功夫,像方才那種情況,及時收手,最多也只像削去暮先生的衣袖一樣,削去沈姑娘的半片衣袖。
無傷大雅,卻也能讓兩人借機增進一下感情。
相信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見到殿下這般英姿,會無動于衷。
若沈姑娘能抓住機會,順水推舟……
飛云甚至都已在腦中,想象出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姑娘:“啊,你這個登徒子……你讓我以后如何見人,嚶嚶嚶……”
殿下:“姑娘莫傷心,我會對姑娘負責的……”
“為何把沈姑娘安排到我院中,卻沒告訴我?”
正在這時,楚熠沉冷的聲音,突然傳入飛云耳中,打斷了他的幻想。
飛云激靈靈打個寒顫,趕忙回神:“原是安排在隔壁院子里,可姑娘既未帶婢女,這清風居又都是男人,怕姑娘夜里害怕,小人就擅自做主,把沈姑娘安置在您院子里……”
楚熠一雙鳳眸,淡淡睇著他。
“安置在我院子里沒問題,可今早你卻未跟我提過一句,這差事,你當得越發隨性了。”
這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聽得飛云驚起一身冷汗。
他趕忙跪地:“是小人疏忽,請主人降罪。”
“自去領十板子。”楚熠淡淡道。
飛云領命,不敢耽擱,躬身退了出去。
待他離開,楚熠從臥房走出,便見到換了一身長袍的暮和,立在窗邊,正隔著窗欞,朝院外看去。
“這姑娘究竟是何來歷,竟能教你親自把她帶去我那,還把她接進清風居。你就不怕她知道這清風居對外是做什么的,會嚇哭么?”暮和面無表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