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留步。”
飛云趕忙攔下沈姝,壓低聲音道:“姑娘不是一直在等著履行當初允諾殿下的事嗎?此番去鎖關林,一來為了去尋藥王谷,二來姑娘也可兌現當初的承諾。若姑娘不去……”
沈姝抬眸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云公公,我并非言而無信之人,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柿子。若想讓我同去,便再準備一匹馬來,我策馬與你們同去。若不然,我便告辭,來日等殿下去了云邊城,將需要我做之事告知,我自會履行承諾。”
若是之前,沈姝視對云公公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然而如今——
當她知道自己被人當成棋子,還被耍的團團轉。
縱然她識時務,惜命不去跟五殿下理論。
卻不代表著,她會繼續讓自己跪著,給人當奴才。
飛云一噎。
這些日子以來,他與這位沈姑娘也算熟知。
心知她執拗起來,怕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可是,殿下現已吩咐下來——輕車簡裝,不得多備馬匹和馬車……
“姑娘,殿下從不與人同乘,如今姑娘有幸跟殿下同乘,對姑娘及姑娘的……”
飛云勸說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沈姝似笑非笑打斷。
“覺得有幸你就去乘,我還有事,就不當面跟殿下告辭了。”
說完這話,她直接邁開步子,朝花街走去。
如今她既知毒奴出自藥王谷。
若想尋藥王谷,大可去找毒瘴林中三個毒奴。
雖然這樣獨自行動,不及跟著他們大隊人馬進山穩妥,也無法借機打探出更多消息。
卻比跟那虛偽的殿下同乘一車,氣勢上被他處處壓制強上許多。
飛云看著沈姝飛快又果斷離開的背影,頭皮發麻。
他趕忙走到馬車旁,對楚熠稟道:“殿下,沈姑娘不愿乘馬車,想要騎馬去……”
他自不會在自家主子面前,說主子心悅之人的壞話。
馬車里沉默幾息,冷聲道:“把你的馬給她,即刻出發!”
這話猶如一盆冰水,從飛云頭頂兜頭澆下來。
他傻眼看著手里的馬鞭——
原本,為了能在路上輕輕松松看戲,他特地讓影一去駕車,為自己準備一匹馬,打算悄悄跟在馬車旁邊……
可現如今——
殿下竟讓他把馬給沈姑娘,還要即刻出發。
那他……
他豈不是要跟殿下同乘了?!!
飛云品著殿下語氣里濃濃不悅,心里一陣慘烈的哀嚎。
要死了!
他這回真的要死了!
飛云耷拉腦袋,騎馬追上去,攔下沈姝。
“姑娘,姑娘。”
他含淚下馬,把馬鞭塞進沈姝手里,萬分誠懇地道:“殿下允姑娘騎馬追隨,咱們要連夜趕到鎖關林,這一路坎坷崎嶇,倘若姑娘身子受不住,隨時跟小人說,殿下寬厚,定會讓姑娘進馬車的……”
然而,這副模樣看在沈姝眼中,卻充滿了惺惺作態之感。
原先倒沒怎么發現,如今再看,這主仆著實虛偽,先前她真是看走了眼。
沈姝強按下想要一走了之的念頭,翻身上馬。
她故意挑了離馬車最遠的位置,混跡在影衛中間,朝云疆的方向疾馳而去。
整整一個晚上,沈姝一言不發跟隊伍前行。
隊伍行則行,隊伍停則停。
她生在邊關,自小便學過騎射。
然而此番下來,沈姝卻第一次發現,她的騎術如今竟如此出色!
五殿下的影衛,在大周朝應算的上是頂頂好的。
她騎馬與他們同行,竟然能夠和整個隊伍的步調保持一致,還不拖后腿。
連沈姝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只是,遠離馬車的她,不知道的是——
代替她坐在車廂里的飛云,卻一路不得安生。
“馬車太顛,擾我看書,停一停。”
飛云:殿下,您何時看書如此廢寢忘食了?
“口渴,停車煮杯清茶。”
飛云:殿下,煮茶無須停車啊!
“腳麻,下車歇歇腳。”
飛云:我情愿給您錘啊,主子!
“餓了,在路邊烹個食。”
飛云:荒山野嶺的,香氣會引狼的啊!
“茶太燙。”
“有點冷,生個暖爐來。”
“去打盆水。”
就這樣,隊伍每停一次,飛云都要跑前跑后,安排影衛四處警戒,還要謹防有人窺探,更要伺候好殿下種種苛刻要求,簡直備受磋磨。
他們夜行晝伏,原本一夜就能趕到的路程,生生拖了兩夜才到。
無數次,飛云眼巴巴走到沈姝身邊,想開口勸這位小姑奶奶去車廂里坐著,免得他再受殿下磋磨。
然而,每每當他靠近,沈姝都會冷睇他一眼、無情走開。
而自家殿下,更是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明明是陽春三月,車廂里卻冷如數九寒冬!
飛云心里苦,實在是太苦。
他原想看戲,卻不想自己倒成了唱戲之人……
藥王谷的舊址,相傳在長青山北麓。
若要去藥王谷,只有兩條路可選。
要么是從云疆關口出關,借道一些關外部族領地進山。
要么經由那日沈姝在毒瘴林里發現的密道,繞過毒瘴林直接進入長青山北麓。
楚熠和閆釗身份特殊,若直接從云疆關口出關,勢必會被多方勢力盯上。
到時藥王谷都還沒找到,人都怕要沒了。
因此,楚熠選擇的路,自然是從毒瘴林旁邊的密道進去。
隊伍在出發后的第三日凌晨,繞過云邊城,悄悄駛入鎖關林。
整整兩日,沈姝策馬在影衛們之中,一直未見閆釗行跡,心里十分納悶。
直到她跟著眾人,來到鎖關林里那條溪畔,終于有了答案。
“唔……唔……唔!”
一見到楚熠,捆成粽子、嘴巴塞滿白布、狼狽不堪的閆釗,立刻出聲控訴。
他衣衫斑駁,臉上黑黢黢沾滿泥漿、塵土,身上猶有青紫,想來這兩日應受了不少磋磨。
沈姝冷不丁見閆釗成了這副樣子,瞬間一怔。
楚熠一雙鳳眸,淡淡睇她一眼,著人取下閆釗的口布。
“美……不,大人,本就開個玩笑而已,如此認真,可就沒意思了。”閆釗一改先前油嘴滑舌的腔調,哀聲嘆氣道。
“我從不與人開玩笑。”楚熠冷冷回答:“如今只給你兩條路,一條,帶路去藥王谷,把該說的說了,或許我還能助你一助。另一條,我命人即刻把你送出關外,想必西匈子民,定會很‘歡迎’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