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熠沒想到,這位沈三郎會這么干脆拒絕自己的邀請。
他可沒忘記,以前沈姝在他面前,提過不少與這位兄長在云疆內外混跡之事。
什么只懂練兵,別的一概不知。
全都是推脫之辭。
這是拒絕,毫不猶豫的拒絕。
楚熠眸色微深。
他忙問道:“抱石(兄)……可是有什么顧忌?如若抱石怕參與這案子,會給府上招惹麻煩,我可以讓人為你做個人皮面具,絕不對外透露你的身份,你大可放心。”
這話,聽在沈晉明耳中,更顯得“居心叵測”。
“下官真沒顧忌。”沈晉明毫不猶豫地再度推辭道:“實在是對云疆之事不熟,不敢耽誤殿下的大事。況且此番上京來,乃奉父母之命,要好生看顧妹妹周全,父母之命難違,還望殿下體諒。”
再次強調對云疆事務“不熟”,這妥妥就真的是打心底拒絕了。
楚熠畢竟是大周朝的皇子,還是年紀輕輕,就在戰場之上,號令千軍萬馬的將軍。
從小到大,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被人用虛假托辭毫不留情拒絕。
而且,這人還是他心儀女子的兄長。
這種被拒絕的滋味,讓楚熠面容微僵,眉宇間不覺帶出幾絲寒意。
飛云在旁看著,眼見自家殿下神色有異,以為殿下生了氣。
他暗道不好。
昨天他不都已經說過嘛,自古以來,老岳丈和大舅兄從來都是最難對付的。
就算飛云覺得自家殿下無一處不優秀——
可是,看著那些錦盒,他也不免有些腹誹,殿下今日第一次上門,就擺出這陣仗,實在太心急了!
飛云斂了斂神,趕忙笑著打圓場:“咱們大周朝,像三少爺這般,處處為妹妹著想的哥哥,著實難得的緊。”
他說著,朝沈晉明遞眼色道:“只是,徹查承恩公府也是沈姑娘的心愿,若非如此,沈姑娘先前也不會大費周章讓我們在南郊布下那樣的局,還花了好好幾萬兩銀子。
如今這銀子既砸下去了,怎么也得查出些什么才好,三少爺別拒絕得這么快,不妨與沈姑娘好生商量商量,說不定,沈姑娘想讓三少爺去北衙呢,是吧!”
沈晉明接觸到飛云的目光,再看見楚熠冷肅微寒的臉色。
他眸色又沉了沉。
倘若眼前這位熠王果真對妹妹有什么心思——
他這個做哥哥的還沒說什么呢,熠王就能這么沉下臉。
他又怎能放心把自家妹妹,交給這等喜怒無常之人。
沈晉明在心底,給熠王畫了個大大的叉。
可他也知道,熠王殿下畢竟身份尊貴,不能把場面做的太難看。
他呵呵朝飛云客氣笑了兩聲:“云侍衛說的極是,說的極是。”
只是反復夸贊這么一句,既不說飛云哪一處“說的極是”,也不應承回去跟妹妹商量的話。
雖然是笑臉相迎,卻在避重就輕打哈哈。
楚熠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位未來的大舅兄,對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拒絕。
他騰地站起身,僵著臉道:“既然如此,若哪天抱石改了主意,北衙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叨擾了,告辭。”
說完這話,楚熠大步朝書房外頭走去。
淮安一直端著托盤站在楚熠身后,見狀,趕忙將手里托盤,躬身呈到沈晉明面前:“這是殿下今日登門拜訪,親自挑的見面禮,還請三少爺笑納。”
沈晉明站起身,看著托盤之上,那些貴重的漆盒,趕忙推辭:“這可使不得,這見面禮太貴重了,當真使不得,還是請帶回……”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
卻見淮安將托盤放在高幾上,次第掀開了那些漆盒的蓋子。
幾個四四方方的漆盒里,裝得并非什么名貴之物。
都是些精致小巧的點心。
“這些都是今天早上府里廚子新做的,地道京城口味,不值幾個錢,給您和沈姑娘嘗個新鮮。”淮安笑著解釋道。
沈晉明看見那些點心,面色一滯。
不止是他,就連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飛云,看見盒子里裝的竟是點心,也傻了眼。
殿下今日不止穿的騷……
就連這點心,和裝點心的盒子,也準備的騷。
這可真是……
真是……
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飛云眼看著未來的大舅爺,和他一樣傻了眼。
他便知道先前大舅爺的種種拒絕行為,所為哪般。
飛云心里微動,趕忙上前,語重心長地勸道:“三少爺,殿下此番是真心邀請您去北衙,協助飛魚衛辦案。您一定好生考慮考慮,莫要辜負了殿下這番拳拳求才之心啊。”
說完這話,他朝淮安使了個眼色,兩人齊齊拱手告辭。
沈晉明看著他們的背影,再看看桌子上的點心,眉頭微蹙。
沒有人上門提親,會提幾盒點心當見面禮。
難道……
這位熠王殿下親自登門,真是請他去北衙“幫忙”的?
莫非……
方才真是他自作多情,誤會殿下對妹妹有意思了??
楚熠從書房的院子出來,清冷的面容,猶帶著幾分僵硬。
他想到沈晉明的態度,竟覺得比被沈姝拒絕,還感覺棘手。
“殿下。”
正在這時,沈姝清軟的聲音,從遠處傳進了楚熠耳中。
楚熠頓住腳,尋聲看去——
只見沈姝穿著一身月白春裳,滿頭青絲慵懶梳起,隨意簪了朵杏花在鬢邊,手里捏著把團扇,正帶著丫鬟從往這邊匆匆跑來。
她似是剛睡醒趕過來的,神色間猶帶著幾絲惺忪的睡意,可又因為一路小跑的緣故,小臉粉撲撲的,看上去就像蒙了一層朝露的桃花。
“殿下不是剛來嗎?怎么這么快就要走?哥哥派人來說殿下有要緊事相商,這是同家兄已經商量過了嗎?”
沈姝一跑到楚熠面前,就接二連三問出許多問題。
清軟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喘。
聽得楚熠耳廓發麻,眸色微深。
他淡淡“嗯”了一聲,方才還僵冷的面容,不覺間和暖下來。
沈姝見他似有心事,好奇問道:“殿下單獨找家兄,有何要緊之事?殿下不妨告訴我聽聽,說不得我也能出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