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燃,林亦一穿著寢衣斜靠在床上發呆,屏風的那側楚傾正如往常一般的看書,滿室的安靜,林亦一只能聽見偶爾傳來的翻書聲。
楚傾睡覺時很安靜,連呼吸聲都很小,就像一個沉睡的嬰孩。乖巧的讓林亦一有些心疼。
夜風伴著些許的寒意吹進了房里,林亦一不由將被子往身上攏了攏。
“怎么,冷了?”
林亦一輕微的動作卻被屏風那邊的楚傾看在了眼里。
林亦一點了點頭,“嗯吶,有點冷了。”
楚傾將手中的書本放下,起身將窗子關上,隨口說道,“雖然已經是夏日了,但夜里到底還是有些冷的,你且小心些。”
“嗯吶。”林亦一驀然點頭,闔上了雙眼,和楚傾共處一室的感覺不差,今日竟然還生出了幾分安心的感覺。
“小姐小姐。”木槿一身含蓄的藕荷對襟交領襦裙匆匆跑了進來。
林亦一正在用早茶,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睡眠愈發的好了,以前在平陽侯府的時候還會做噩夢,現下卻都好了。
“怎么了?”慢條斯理的放下茶盞,林亦一笑著問木槿。
“外頭來了好些官家夫人,說是要來給小姐道喜。”
“道喜?”林亦一有些好笑,這都距她大婚之日過了起碼半月有余,早不來晚不來,這會子她們倒是來了。
話說這些夫人們也是沒規矩的,好歹也是個王府,怎著連個帖子都不遞就忙不迭的來了。
抬手攏了攏額前的碎發,林亦一淡淡的道,“有請。”
“哎。”木槿一邊打發著幾個小丫頭去迎那些夫人們進府。一邊招呼著幾個大丫鬟去廚房去花廳收拾著,既然人來了,那主家規矩是少不得的。
“我這身衣衫可妥當?”好些日子沒出府了,老是在王府里待著林亦一就穿的簡潔利落了點,頭上只插了幾朵顏色清淡的絹花和幾個瓔珞花盞,發髻也是極簡單尋常的,身上只穿了嫩黃繡百合抹胸配淺紫色宮紗長裙。連個玉佩都未曾系上。
木槿只一打量便搖了搖頭。連忙去了林亦一的梳妝臺上尋了個八寶瓔珞蝴蝶雙飛玉釵來給林亦一戴了,將發髻稍作了些修改,再將絹花全都舍了。換成了紅珊瑚金釵,順便將耳環也換成了紅珊瑚串墜,最后將王府祖傳的玉佩系在了林亦一的腰間。
照了照鏡子,林亦一拿起胭脂搓了些在嘴唇上。整個人的氣色便愈發的好了起來。
“行了。”林亦一滿意一笑,攜著木槿便前往了花廳。
“讓夫人們久等了。”林亦一人未到聲先到。讓整個花廳適才嘈雜的環境安靜了下來。
木槿虛扶著林亦一坐上了主位,然后便站定在了林亦一的左側。
“各位夫人們大家光臨,本妃有失遠迎,是本妃的不是。按理來說,本妃年紀尚輕,還是諸位夫人的小輩呢。今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夫人們見諒了。”林亦一淺淺的笑著。唇紅齒白流暢的說道,“不知今日諸位夫人們前來王府是為何事呢?”
一位穿著頗為隆重的夫人微微頷首答道,“今日臣婦和諸位夫人來楚王府是來賀王爺與王妃的新婚大喜啊!”
“是啊,是啊。”在座的夫人皆應和道。
“哦?”林亦一笑著狀似不解道,“可王爺與本妃的大喜之日已過去了半月有余,夫人們來的好似有些晚呢。”
“額,這.....”那位夫人似是沒考慮到這位王妃說話會這般直接,一時語噎。
“呵呵,夫人莫不是覺得本妃出身商賈之家就是個沒規沒距的?”林亦一看夠了那位夫人的窘態,好半會兒才好整以暇的反問道。
那夫人身邊的丫鬟低頭對她耳語了幾句,片刻后才抬頭答道,“王妃多慮了,前些日子是家府中瑣事纏身,實在沒抽出功夫來王府道喜,這倒是我們的不是了,王妃且見諒。”
“不過....”那夫人迎上林亦一的目光,似是有些譏誚道,“出身商賈人家的小姐許多方面自是跟我們世族大戶的小姐不一樣的,但這卻不是王妃的錯了。”
“哦?”林亦一差點忍不住失聲笑場,“不是我的錯,那夫人說這是誰的錯呢?”感情這伙子人就是來奚落自己的啊,她們這些高門望族瞧不起自己這個出身商賈的。
“當然是王妃的家門之錯了。”那夫人很高興自己抓住了話頭,急不可迭的說道。
林亦一聽著那位夫人說的話,目光卻在打量著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一些保養得宜的養尊處優之人,不過倒是沒見著幾個她以前認識的夫人,也沒有安氏。
“敢問夫人家中大人官居何職?”林亦一斂了笑意,語氣清冷的問道。
“老爺是禮部侍郎,官居二品。”那夫人微微揚眉,語氣間頗有幾分得意。
“禮部侍郎啊。”林亦一邊笑著便緩緩點著頭,“久仰久仰了,改日本妃一定讓本妃的哥哥去和侍郎大人敘敘,都在同朝為官,自然得好好相處了。”
端起一旁的茶盞,輕抿一口,恩,是今年新進貢的牡丹花茶,“這茶不錯,”可惜白叫這些人喝了,真是可惜了,林亦一在心里暗自搖頭,嘴角卻已是保持著溫和的弧度,“夫人們可都喜歡?”
這牡丹花茶是亦味軒給宮中貴妃高位之人所制芙蓉糕的一味配料,作為那芙蓉糕的創始人,林亦一自是知道這牡丹花茶的來路的。要不是她與沈慕白合開亦味軒,有沈慕白提供亦味軒所有餐點的配料,她林亦一還真做不出來那極品芙蓉糕了。
牡丹花茶制作工藝十分復雜,花朵的挑揀又十分苛刻,所以每年數量極少,沈家不愧是東秦最大的商賈之戶,竟能買下其中的十之七八,當然,其余的都盡數送進宮去了。
就算在皇宮,能喝道這牡丹花茶的貴人都在少數,更別說這些坐在下位的夫人們了。
在座的夫人們自是也品了那牡丹花茶的,自是也沒喝過那么好的,只在心里暗嘆,卻沒在面上表示出來。
除了那位一直出頭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