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
褚英的拳頭握了握,終是忍不住打斷了蘇染。
他一張臉慘白的嚇人,卻依舊能夠看出俊朗非凡的輪廓來。
這千年的時光,磨去了很多,卻無法磨去他作為人上人的那股子傲氣,尤其是在心愛的人面前。
“自然是要還這朗朗乾坤一片公道了。”蘇染上前幾步。
周圍的小天師則是齊齊地后退,讓出了一條路來。
縱使修為不對等,但是此刻的蘇家老祖,令任何不敢小覷。
“就憑你?一個不過百歲的毛丫頭?”褚英眼帶輕蔑,冷笑道,“沒人教過你嗎?前輩們做事豈是你個小輩可以置喙的?天下間這么多仙家不出,偏偏你一個立宗期?”
這話無異于是挑釁了。
蘇染臉色微僵,活了這把年紀竟還被人嘲笑年齡小了。
“是嗎?這么說只要是長輩就能管教后輩了?”如銀鈴般清越的女音忽然從褚英的耳畔滑過。
這聲音,不由嚇了褚英一跳。
他回過頭,只見周遭眾小天師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唯有蘇染唇角勾著一絲薄笑,“這下可有資格管教你了?”
褚英頓時驚得后背一身汗。
那股子潛藏的危險氣息讓他不由得冷靜了下來,甚至對蘇染也產生了幾分的好奇。
莫非這世間真得有長生不死,延續壽命之術?
這么多年,他和蕓娘為了長相廝守,所付出的代價,所承受的痛苦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
褚英沉默。
那些小天師們有些云里霧里,側耳就聽蘇老祖操著一口磨刀般粗嘎難聽的聲音道,“說到小兒女千里姻緣一線牽,猶如神仙眷侶。就不得不提一下這事件的另外一個主人公,占據了蕓娘軀殼的小蝶姑娘!”
“你胡說!”小蝶緊張地看向褚英,褚英對蕓娘的感情,沒有人比她知道的更深了。
褚英亦是蹙眉,方才對面突然出現蕓娘的魂魄,他雖覺得詫異,心中更多覺得是眼前這位施展的惑人的道法。
他修為雖高于對方,可天下奇人異事,天賦異稟者不乏。
身為一方將領,褚英從不會小覷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小卒子。
可眼下的這意思,對面那個竟是真的,反倒是身側這個李鬼?
褚英遮擋在黑袍下的手不由得攥緊,青筋暴起。
當年為了復活愛妻,他背著她的尸身幾乎踏遍了北川大陸,尋遍了名山仙道。
全都說是不能再活過來了。
只有一個老嫗可憐他,一番做法,經過漫長的七七等待,才終于盼醒了她。
那一刻,他幾乎是含在嘴里怕化,捧著手心里怕摔。
只是沒過一年,問題就出現了。
蕓娘的身體經常會腐爛疼痛,忽醒忽睡。
他幾乎是一.夜之間急白了頭,還是那位老嫗給了他一本修煉小冊子。
只是那老人家卻再無音訊。
可現在眼前這個古怪的女修竟然說他的蕓娘是假的,褚英幾乎再也忍不住對著蘇染吼了一聲。
小蝶更是嚇得躲在了他的身后。
“是或不是,自有天道而定!小蝶姑娘事到如今,你還不想你的情郎看看你的真面目嗎?”
蘇染說著周身就有一股氣流涌動,仿佛是帶了鉤子一般,瞬間就從‘蕓娘’的軀殼內扯出一個一身翠綠色的女子來。
這女子粉面蝶眸,看起來眸若春水。
只是眼下卻是一臉的震驚,兩只白皙的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頰。
似是不可置信。
被蘇染困在身后的巨大的蛾妖則是發出一聲類似人聲的嘆息。
褚英更是震驚地說不出話,當初蕓娘性情大變,還要他喚她小蝶。
說是破繭重生。
可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已經換了一個芯子。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耳邊最震驚地莫過于那只巨大的蛾妖的一聲嘆息。
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當初那位幫助他的老嫗,就是這個聲音呀。
褚英雙手捂住了頭,千年了,他做事從來都是果決勇敢。
從未像是現在這一刻這樣無助,不知所措過。
眾人也是目瞪口呆,一來是被蕓娘的軀殼為他人所驅使所震撼,二來實在是這小蝶亦是美的驚人。
與那蕓娘不過伯仲,最重要的是她的眸間竟如蝶靈一般楚楚可憐。
這種皮相,雖是妖,卻也讓在場的不少年輕的后生喉頭滾動。
蕓娘亦是震驚不已,這么多年,她一直想要知道自己身體的秘密。
想要知道自己為何不能夠投胎轉世。
只是沒想到占據她那具破敗不堪,數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竟然是這樣一位年輕的姑娘。
半晌,她才顫抖著唇.瓣問道,“為何?”
這樁事就像是糾在她的心中,讓她耿耿于懷。
小蝶看了蕓娘一眼,眼底浮出一抹復雜的神色,有不甘,有愧疚,有嫉妒,有抵觸,還有一絲陰冷。
只一瞬,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不遠處的褚英身上。
不過顯然地能從那具軀殼內出來,她的神魂狀態似乎好了許多。
只是周遭的陰兵陰將早已經是面面相覷。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是他們平生所未見。
擁有強大神魂的妖族竟然能夠棲居在人類的軀殼內,也難怪蕓娘要整日躲躲藏藏,不得輪回了。
如果是這樣,眾人看向蕓娘的視線不由得有些同情。
蕓娘則是固執地望著小蝶,她側著臉努力不去看已經崩潰的褚英。
她已經說不清對他是愛還是恨了。
小蝶嘲諷地一笑,似是不屑。
然蘇染身后的巨大的蛾妖則是晃了晃身子,發出一絲近乎老年人的聲音,“這事兒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了,還是我來回答你吧!”
它突然發話不僅將眾天師嚇了一跳。
他們這么多年見的鬼怪不少,但是半仙級別的妖還是第一次。
原以為它不懂人類的語言,如今看來不是。
不僅他們,就連那小蝶和褚英都嚇得停止了動作。
人群之中只有穆晨和林弱水冷眸相對,穆晨嘲諷地對著林弱水道,“想來就是通過向他們獻祭才讓那群骯臟的老鬼活過來的吧?”
他的聲音毫不客氣,已經是連那層偽裝也不要了。
林弱水則是手指掐著掌心,緊張地望著蘇染與場中的小蝶等人。
小蝶的雙手顫了顫,看向那蛾妖的方向,驚呼一聲,“姆姆!您……您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