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和小毛對視了幾眼,似乎不敢相信面前飄蕩著一股子糊味的魚,居然是出自自家向來廚藝高超的姐姐。
“這真的是嬌嬌姐做的嗎?難道不是二叔做的?”呂文忠舉著筷子,看著它帶著些黝黑的肉塊,有些不知如何下口,躊躇了半晌還是問了出口。
呂德成一筷子就敲在了呂文忠的手上,“你這小子說得啥話啊,你二叔做出來的難道不好嗎?”
呂文忠腦袋里想起了前兩日呂嬌嬌去看望自己娘親,然后家里由呂德成掌廚的那一天,自己和弟弟拉了一下晌肚子的模樣,用力的點了點頭。
呂嬌嬌一聽這話便立時咳得滿臉通紅,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只好扯著嘴角尷尬的笑了幾聲,這才解釋道,“呃,這個,馬失前蹄,馬失前蹄……啊,對了,那野菜想必是煮好了,我去看看,可別又糊了。”
說完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高氏極少見呂嬌嬌這般窘迫的時刻,撇過臉去笑得肩膀抖動了半晌才停下來,這才打著圓場說道,“嬌嬌做菜向來不錯,這回只是煮得久了些,想必味道還是不錯的,應當還能下口,快吃吧。”
大毛幾個孩子對視了一眼,繞開魚肉夾了幾口酸菜,發現也帶著一股糊味,小臉就緊皺在了一起。
高氏看出了他們不情愿的樣子,也跟著夾了一筷子酸菜,嘴里說著,“我嘗著還不錯,帶著飯一道兒下口就行了。”
不能下口還能咋辦,鄉下人家可從來沒有不好吃就丟掉的習慣,會被人戳脊梁骨到死的。
高氏這樣想著,見大毛幾個還是苦著臉的模樣,便皺了眉頭,板著臉唬道。
“咋了?是你們姐姐給你幾個慣壞了?怎地連肉也咽不下去了?”
說來也是家里這幾個被嬌嬌慣得口味刁了些,聽說在學堂里還挑三揀四的不肯吃飯,想當初家里日子難過的時候,糠咽菜不照樣能下咽,如今這么一鍋魚肉難不成還吃不了了。
呂德成見高氏有些生氣,便連忙替幾個孩子說話,“大毛他們這不是惦記了好些日子嗎?小毛前天夜里睡覺說夢話都念叨著呢,哪里曉得今兒沒做好,這才心里難過。”說完也對幾個孩子吩咐道,“愣著干啥,趕緊吃飯。”
大毛幾個一聽便連忙低下腦袋扒拉著碗里的飯。
高氏白了呂德成一眼,“人都是慈母嚴父,你倒好,讓我來當壞人。”
呂德成知道高氏懷孕以來性子便有些怪異,一聽她埋怨就小心翼翼的哄起來,“那怎么能,可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正吃著飯呢,便不兇孩子了。”呂德成一見高氏顰了眉頭還要說什么,立馬接著往下說道,“若真是啥大事,用不著你說,我保準同上回一樣,每人抽他們幾棍子。”
哪里曉得高氏一聽更加生氣,揮著手給了呂德成輕輕一拳,“你敢打我兒子,我同你沒完!”
“這怎么行呢?犯了錯就得收拾,不求孩子個個都為官為民,可也不能去禍害別人。”呂德成放下筷子義正言辭的回答道。
別說高氏,就是大毛幾個都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小毛還對著呂德成的后背做了個鬼臉,偷偷的說了聲,“爹爹可真笨。”
高氏被他氣得夾了幾筷子魚就囫圇吞了下去,連眼色也不多給呂德成一個。
呂德成這下子真是沒辦法,只好撓撓腦袋,有些弄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可真難猜,順著她也不行,逆著她好像也不成。
正這樣想著,高氏卻突然就覺得下腹猛地一墜,雙腿間瞬間濕熱,肚子一陣劇痛疼得喘不上氣兒也發不出來聲兒,扶著桌沿兒才勉強坐穩了身子。
呂德成一見高氏面色慘白滿頭大汗的模樣就被駭了一跳,想起不久前才出了事的大嫂,便連忙蹲到高氏身前哄道,“我、我說孩她娘啊,你這是咋了,我錯了,你可別嚇我。”
一屋子的孩子被嚇得不敢動彈,小毛剛一張口哭了起來,其余幾個也被這恐慌的情緒傳染,紛紛哭了起來,屋子里亂作一團。
呂嬌嬌在外頭聽見動靜,隨手把鍋里的野菜往地上一丟,就跑進屋子里。
剛一進屋,呂嬌嬌就眼尖的瞅見高氏的裙子底下滲出紅色的血水,腦袋里就是轟隆一聲響,想起古代醫術落后,高氏懷得又是雙生子,嚇得額頭直冒汗。
可是見屋里一片混亂,呂嬌嬌知道自己現在更不能亂,若是自己都亂了,高氏才危險了,便連忙深吸幾口氣,在屋里吩咐起來。
“大毛,小毛不哭,這是娘要給你們生弟弟了,你們現在趕緊去請……”呂嬌嬌思索了一會兒,見呂德成急得直跳腳的模樣,知道問他也沒有,如今只能去搬救兵,便連忙說道,“大毛去請奶,小毛你現在去王嬸家,她家離得近,就說娘要生了,我們不曉得咋辦,文忠你們也和大毛一道兒去,先回家里,這兩天嬌嬌姐只怕是沒時間照顧你們了。”
一有了主心骨,大毛和小毛也很快冷靜下來,拉上文忠兩兄弟就往外跑。
“爹,咱們先把娘抱到炕上去。”
呂德成雖然是幾個孩子的爹了,可大毛不是自個兒親生的,呂嬌嬌和小毛出生的時候他并不在呂家村,還是有人送了信給他,等他回到家里,見到的已經是兩個在襁褓中的嬰兒,這樣直面女人的生育,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見高氏的身下一攤血水,慌亂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如今聽見呂嬌嬌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
連忙去炕上拿了幾床厚被子,將高氏裹住,小心翼翼的抱到了炕上。
剛將高氏放好,王嬸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
“咋今兒就生了?不是估摸著還差小半個月嗎?”
王嬸衣裳凌亂,頭發也梳得不整齊,一看便知道是急匆匆趕來的,身后還跟著抽抽噎噎的小毛。
見屋子里的兩人都亂作一團,也明白他們沒什么經驗,便只好自己挽了袖子走上前,“嬌嬌去準備熱水,多燒點,呂二哥去把嬌嬌他娘頭些日子準備的草席給拿出來,鋪在炕上,我去搓草灰,小毛就擱這兒陪你娘。”
呂德成看著在炕上痛苦叫喚的高氏,一臉遲疑的問道,“那嬌嬌他娘咋辦?”
王嬸正忙著,一聽這話就白了他一眼,“嬌嬌他娘這才剛開始,還有得熬呢,你放心,你就是再耽擱半個時辰,孩子也不一定下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