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入夏了，天亮的十分早，寅時天就完全亮了，整個宋府只有鳥兒蟲鳴的聲音，靜悄悄的。

扶云殿那邊，清嬋卻早就醒來了，準確的說，她是一晚上都沒睡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自從昨天聽到今日顧家兩位都要來，心情十分激動。尤其是昨晚上眾人散去，柳氏又特意來尋她，猜想顧府是看上她了，清嬋激動之下更是睡不著了。

今日天一亮，她就開始起床梳洗，星兒和夢兒也不敢耽擱，一個描眉化妝，一個幫她梳了京城最時興的朝天髻。發髻之中還斜插了支鑲嵌了珍珠的銀簪，正是先前顧夫人送過來的珍珠，三千發絲中十分耀眼。

清嬋對著鏡子看了一看，十分滿意。

星兒遞過來一件霓紅色的長裙，清嬋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件太艷俗了，幫我取出上次在姨媽家時穿過的那件鵝蛋黃的長裙。”清嬋對著鏡子露出了欣慰的笑。

這件鵝黃色的裙子清嬋只穿過一次，整個袖子都是大大的波浪，襯的她更加纖細苗條。裙尾及地，下面用金線繡了一株牡丹花，隱隱約約。腰間的紅色的絲絳更加搶眼，尤其是邊上掛著的香囊，散發著清新幽香。

清嬋對著鏡子看了半天，“哎呀，這眉毛不行，太粗了，重新畫一遍，快點！”

臨月閣那邊則完全相反，小廚房都送來飯了，沐之還在床上不肯起來。

“小姐，你怎么還沒起床啊，昨天老太太可是說了，今日要早點起床，好好收拾一下。”小禾站在床邊，打著哈欠喊沐之起床，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催了。

沐之躺在被窩，聽到小禾的話直接把耳朵捂住，后來干脆用被子蒙上了頭，不肯起床。

見沐之還是不肯起床，小禾猶豫了一下突然不懷好意一笑，直接將被子掀了起來，然后把簾子也拉開，沐之一下子跳了起來，趕緊將被子拉了過來蓋在身上，“小禾，你就讓我再睡一會吧！”

正在這時，外面蓮兒敲門進來，剛好看到沐之這迷糊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姐，怎么還沒起床啊，向媽媽來了。”

沐之聽到向媽媽來了，立即坐了起來，“哎呀小禾，你怎么不早點叫我啊，害的我又要出丑了！”

小禾一臉無辜，蓮兒在旁邊偷偷一笑，沐之趕緊起來了，“快給我梳洗一下。”

向媽媽進來后看到沐之剛起床也沒說什么，“老太太讓我過來看看，給小姐送件衣服。”

小禾和蓮兒兩個人，一個梳發髻，一個趕緊幫忙描眉，沐之好奇問到，“什么衣服啊？”

向媽媽遞過來一件衣服，遠遠一看是水藍色的，如今這炎熱天氣，看起來到是十分冰涼。沐之拿起來比劃了一下，小禾在旁邊看的眼睛都直了，“好好看啊！”

“辛苦向媽媽了，幫我謝謝外祖母，晚會我再過去道謝。”沐之欣慰一笑，十分乖巧。

向媽媽又囑咐到，“老太太讓我轉告說，今日要好好收拾一番，切莫讓人輕看了我們。”向媽媽說了這句話就轉身離開，沐之聽著倒沒說什么，只是身后兩個丫鬟放在了心上，梳洗的時候格外認真。

蓮兒的手十分巧，一會兒的工夫就幫沐之收拾好了，這才起身拿起方才那件衣服，幫沐之穿上了。

水藍色的長裙十分素雅，這料子雖不是蜀錦，卻也是蘇州的綢緞，紋路密集，一看就是珍品。

這料子老太太也是珍藏了許久，上次顧夫人來過后找人做的。裙身十分素雅，但裙尾和袖口繡了海棠花，胸口的位置特意繡了一圈的云紋，衣袂飄飄靈氣十足。

“小姐，你穿這個好好看啊！”小禾站在一旁張大了嘴巴，然后過去小心翼翼摸了摸沐之的袖子，“哇，這料子摸著涼涼的，這天氣好舒服啊！”

沐之也忍不住驚訝了一聲，不知道外祖母是何時制的這衣服，仿佛是為她量身打造。

“怎么樣啊？”老太太見向媽媽回來，立即問她。

“我看沐之小姐啊，一點都不著急，我過去了才起床。”向媽媽無奈一笑。

“你看她對顧家有意嗎？”老太太皺了下眉頭，看向向媽媽。

“要我說啊，您何必著急呢，不如等大公子的事情辦完了，幾個姑娘的事情再慢慢安置。”向媽媽將旁邊的一衣服疊好放進了柜子，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嘆了口氣說到，“你呀，跟了我這么多年了，到現在還想瞞著我？！”

見老太太盯著自己，向媽媽愣了一下，不知道老太太指的是什么。不過她知道，她一心一意都是為老太太好，所以也不害怕。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說到，“我的身體我知道，雖說這幾天無礙了，那也撐不了多久了，如今不過是在勉強支撐著呢，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說到后面，老太太還有心情一笑。反而是旁邊的向媽媽，聽到后一直吐舌頭，“呸呸呸，您這說的什么話啊！”

老太太朝她一笑，“你不用安慰我，眼下啊，把蘭樞和沐之的事情辦好，我就心滿意足了。至于剩下這幾個，我是有心無力了。”

老太太說完這話長嘆了一口氣，盯著旁邊門口那株石榴樹，先是神情失落，后又欣慰一笑。

昨天稀稀疏疏下了一夜的雨，本就不多的花都被打落了下來，衰敗不堪。稀稀疏疏的花瓣中，倒也夾雜了不少的果實，想來今年也能結不少的石榴。

向媽媽順著老太太的目光，看到了門口的石榴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老太太轉身進了屋子，向媽媽嘆了口氣，也跟著進了屋子。

老太太將門關好，取出鑰匙打開了里面的箱子，又在箱子中取出了一個書大小的盒子。

向媽媽楞了一下頓時就明白老太太要做什么，趕緊過去扶著老太太。

老太太從一堆鑰匙中取出來了三把最小的，同時擰進去才打開了盒子。盒子中放了一摞的紙張。

老太太瞇著眼睛把里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微微一笑看向向媽媽，“這些都是當年我的陪嫁，加上這些年攢的一些東西，足夠這幾個孩子分了。”

向媽媽見到這一幕十分不忍，看著老太太這會兒白發蒼蒼佝僂著的樣子，“這些東西您可要放好了，到時候再一一給他們。”

老太太苦笑一聲沒有說話。這里面的文書都是附近的一些田產和鋪子，老太太分成了九份放在了桌子上，最后又多出了三份，干脆直接放在了最后一摞上。

“這些東西我都分好了，最后一摞是沐之的。還有庫房里面的那些東西，你這幾天清點一下，分成十份，一人一份，沐之留兩份。這些東西你都保管好了，到時候你再給他們。”

老太太說完這話如釋負重，向媽媽眼睛一酸差點掉淚，“這些都是您的陪嫁和一輩子的積蓄，您自己個拿著，您一定能看到孩子們成家立業。”

老太太擺了擺手，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