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毒素能徹底清除嗎?”
夙鳳點了點頭,“情蠱種下,一分為二,若是兩人情意綿綿,蠱蟲自然沒有毒素,反而會使兩人心意相通。若是兩人無情無愛,情蠱蠱毒致命。”
“靈蠱我并不熟知毒性,但若是能夠一分為二寄養在宿主體內,再用蘇葉草配合罕見的凝血草,催動其潛在的力量,轉入內腑,游走陰筋,再轉入陽……”
身為一向習慣聽他人言語,沉默寡言的楚家少主,楚云宸基本上不會打斷親近之人說話。可他看夙鳳精神抖擻,滔滔不絕的架勢,似乎打算把每一步都講解透徹。
實在忍不住想要打斷,他清冷地看了一眼夙鳳,盡量顯得自己表情沒有那么嚴肅:“解毒的藥理我不大懂,我只想知道,是否可行?”
“哦,自然可行。”夙鳳雙眸熠熠生輝。
“推宮換血,五五之分。二分宿主呢?”楚云宸說道,“不必顧念我。”特意叮囑一句。
“二分宿主,四六之分。”
“好,既然你有六成把握能讓她活下去,我們就用此法來解毒。”
夙鳳點了點頭,心虛地偏過頭去,“若你愿意用此法解毒,我盡量將解毒的步驟解釋清楚。現在可以先把她從木桶抱出來了,藥水已涼,還有毒性,不宜久泡。”
楚云宸輕輕地抱起慕瑾瑜,“你長話短說,把解毒的步驟,大致和我講一遍,有什么地方需要我配合的,也要提醒我。”
夙鳳清了清嗓子,低頭思忖了片刻,盡量簡潔淺顯地將解毒步驟說了一遍。
術業有專攻,天生如楚云宸遇到蠱蟲的藥理知識,也是一知半解,雖然夙鳳淺顯地解釋了一遍藥理,他有的地方還是有點茫然。
“解蠱的步驟大概就是如此,兄長可有異議?”
楚云宸搖了搖頭,“沒有異議。”
“好,那我先去準備一下,兄長你也休息一下吧,昨夜你替慕瑾瑜療傷,耗費太多內力,今日又替她……總之,換蠱毒需要耗費心力,兄長還是休息一下吧。”夙鳳眉目低垂,表情甚為嚴肅。
“好。”
慕瑾瑜躺在床上,眉頭雖然緊鎖,卻意外睡的很香。不一會兒,嘴角輕輕上揚,像是夢到了非常開心的事情。
楚云宸凝視了一會兒,才轉身躺在靠窗戶的軟塌上,微閉雙眼,凝聚心神。
得知慕瑾瑜是問靈人之后,他日夜擔憂焦慮,耗費心神,昨夜又替慕瑾瑜療傷,確實是精疲力竭,此刻得知可以解問靈人的蠱毒,心下一松,竟很快地步入夢鄉。
夙鳳準備好以后,推門而入,看到他們睡的香甜,也就沒有打擾,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天色漸漸暗了,楚云宸一覺香甜,醒來之時,耳邊傳來熟悉而遙遠的聲音,雨打芭蕉。
楚云宸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向屋外,只見微亮的燈籠下,雨水滴滴得打在屋外的芭蕉上,濺起無數的水珠。
“什么時候了?”聲音有些嘶啞,有種異常的懶散。
慕瑾瑜醒來,只聽耳邊有雨打芭蕉的聲音,她雖酣醉,卻隱約有些印象,知曉此刻身處翠谷。
“已經亥時了。”楚云宸說道。
“你沒戴面具?”慕瑾瑜驚訝的問道,雖然她一直懷疑楚云宸就是楚淮衣,可現在他如此坦誠的用真面目對她,她還是有些驚訝。
“之前對你隱瞞我的身份,是我的不對,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震得慕瑾瑜有些恍惚。
“那天的事情,本想和你解釋,不過,家中恰逢有禍事,只得將你送去千金堂。”
她只覺得臉有些發燙,咬了咬嘴唇,冷冰冰地說道:“你不必和我說對不起,我只當被狗咬了一口。”
“狗咬了一口?你這感覺有些特別啊。”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淺笑一聲,“媚者無疆的毒藥,其實,也有其他方法解毒,不一定要……所以被狗咬了一口,這個說法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她只覺得臉更燙了,想找些話來打破尷尬。
“那是什么聲音?”
他微微一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那是雨打芭蕉的聲音。”
明明窗外有些雨打芭蕉的雜亂聲音,而楚云宸的心底卻是異常的靜謐,極為安適。
兩人許久沒有說話,慕瑾瑜緩緩起身,走向窗邊,靜靜地聽著雨聲。
楚云宸看著靜靜站在燭火的陰影下,心依舊跳的很快。他覺得此刻慕瑾瑜身上有些東西正在悄然變化。
“我身上除了冰寒之毒,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毒藥?”慕瑾瑜忽然淡聲說道。
楚云宸遲疑片刻,“媚者無疆還有余毒未清,你喝了酒,余毒復發。”
“真的嗎?”慕瑾瑜抬眸看向楚云宸,眼光久久不曾離開。
楚云宸先是有些閃躲,隨后迎上慕瑾瑜的目光,低聲說道:“真的。”
慕瑾瑜低頭沉思,眉頭微微凝起。
“在想什么?”
輕輕搖頭,“沒什么,我只是想起來,我之前喝過酒,怎么沒有毒發。”
“你是大夫,怎么問我?”楚云宸瞇著眼睛不說話。
“為何那一次,我并沒有發現自己身上還有媚者無疆的余毒。”
楚云宸挑了挑眉說道:“也許隱藏在你體內深處,機緣巧合,又毒發了。”
顯然對于這個說法,慕瑾瑜還是深信不疑。
又安靜了下來。
兩個人相顧無言。
慕瑾瑜頓時有些尷尬,正巧窗外燭火有些暗了下去,她借口去點蠟燭。
小心掀開蠟燭上面的琉璃燈罩,用旁邊的火石點燃蠟燭。
點好的蠟燭忽明忽暗,燭蕊有些短,她問道:“有剪刀嗎?”
“有。”說完便起身去木柜中拿了一把剪刀遞給慕瑾瑜。
“你的手腕怎么受傷了?”慕瑾瑜并沒有接,微涼的燭光下,楚云宸手腕裹著厚厚的的綢緞。
“被狗咬了一口。”他笑著打趣道。
慕瑾瑜白了一眼,拿過剪刀,也不理他,狠狠地剪著燭火,心中暗罵楚云宸,他武功那么高,普通的狗怎么可能接近他的身體,還咬了他一口。
撒謊都不會撒,這么明顯的敷衍,當她聽不出來嗎?
手中的剪刀忽然被楚云宸接過,慕瑾瑜一怔,他在她身后,半圈著她,熟練地剪去粗黑的燭蕊。
慕瑾瑜腦子轟得一聲,乍然滿腦子都是空白,她突然想到一首詩,忍不住說道:“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昏黃的燭光,在兩個人的眼中閃爍不明。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薄唇似刀鋒般緊閉,雙眸寒冷如冰,臉色突然沉郁下去。
他在想:她和誰曾共剪燭蕊,又是誰,讓她念念不忘!
慕瑾瑜卻聽到他重復著詩句,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連忙垂下長睫,斂去眼眸深處的情愫,伸手將燈罩套在燭光上。
唇角若有似無的冷笑,她剛才在想什么?
他不是義山,她也不是義山的夫人,那種纏綿悱惻,優美動人的愛情,并不適合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