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小廝說得神秘,謝梨安追問道“是哪里來的姑娘,你們可曾細細去查?”話剛出口,便覺得自己問得唐突,便又硬生生加了一句“若是什么歹人,恐怕會對太子不利了。”
小廝笑道“謝公子放心,胡公公都派人去細細查了,但凡接近了太子殿下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好生盤查過,那不過只是個鄉野女子罷了!”
雖這謝梨安仍舊懷疑,卻見再問不出什么,便與他告辭獨自離開了。
他從不曾這樣落魄的走出太子府邸過,身旁沒有一個隨行的人,甚至連一個與他行禮的人都沒有。只見來來往往的小廝丫鬟,皆是一副忙碌之態,遇見謝梨安,也只是略微欠身鞠個躬便繞過他。
謝梨安甚為好奇,終尋了個空隙拉住一個小丫鬟道“你們為何忙忙碌碌,似是在備著什么事兒?”
小丫鬟看了看四周,踮起腳與謝梨安耳語道“公子不知,你不在的這幾日里,太子殿下他忽然……”
卻不等這小丫鬟將話說完,倏然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個老嬤嬤,冷了聲道“在這里不做活,來人,將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拉下去好生處罰!”便就竄出兩個提了棍子的漢子,架著求饒的小丫鬟下去了。
謝梨安急忙道“老媽媽如何要處罰她,是我將她喊住的,她卻不曾做錯什么!”
老嬤嬤板著臉道“謝公子,你是貴人,我這做下人的不便對你要求什么。那小丫鬟亂說話,這大宅子里,若是有這樣嘴碎的人在,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謝梨安搖頭道“你這都是什么歪理,莫不是進了宅子做了下人,便連話也不能說了?”
“正是此理!少爺公子自有少爺公子需遵的禮節,下人丫鬟也有下人丫鬟要知的道理,不亂說話便是最重要的一點!”老嬤嬤斜著眼看著他,冷冷道“公子,我這里有一句好言與你。如今太子大了,自是不能同小時候那樣與你廝混,他又是要繼承江山的人,哪里有那個閑暇與你四處游逛呢!”
謝梨安愣在原地,他在太子身邊服侍了這么多年,此一時才忽然察覺,這太子府邸,竟是個深不見底的寒潭。
也不知是怎樣迷茫地走出府邸,憔悴難堪,哀嘆不絕。才剛踏出大門,墨軒便迎了上來。
那墨軒見謝梨安久不出來,早急得坐立難安,終見到他,哪還能忍耐,撲上前道“公子,你可還好?”
謝梨安見他這般慌張,只淡淡道“你怕什么,我還能死了不成?”
墨軒惶惶道“墨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剛剛見太子出來,卻身邊不曾跟著少爺,便察覺有些不妙。我這里著門口的哥哥幫忙進去問問,可偏他們又都是木頭人,與他們說了半天話,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如何讓墨軒不著急呢!”
謝梨安嘆了一聲道“只怕這太子,已不再信賴我了。”
“公子如何說這樣的話?”
“你我路上說,莫在這太子府門口討那個沒趣。”說著翻身上馬,揚起馬鞭便奔出了幾里路,也不顧墨軒在后頭喊著。
這謝梨安也是心里委屈得緊,想獨自散散心。他至今都不能明白為什么太子對自己的態度竟這樣不同,若果真是失了寵,卻又為何要千里迢迢去辭鳳樓將自己救出來呢!
他終把那墨軒遠遠甩開,便翻身下了馬落寞走在街道之上。這滄水城仍舊花天錦地笙歌鼎沸,可謝梨安行至其間,卻不禁郁郁寡歡,萬念俱灰,竟不禁落了些淚。
正抑郁不知難忍嘆息之時,忽然面前竄出了一位女子擋住他的去路。謝梨安抬頭看去,只見這女子好生面善,可他此刻有些昏沉,無論如何都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她。
不等謝梨安開口,這女子便道“呀!謝公子,我總算尋見你了?幾次三番去桃枝小樓,都說你不在,還以為是他們在捉弄我呢!”
“不知姑娘是尋在下所為何事?”謝梨安作揖道。
女子有些不悅,嘟了嘴道“公子是大忙人,自然是不記得我們這些下人的。我到無所謂,只怕你把我家小姐也給忘了!”
謝梨安實是不知她家小姐是何人,尷尬笑道“姑娘服侍的是哪家的小姐?在下何時曾去拜見過?”
“呵,”女子冷笑了一聲,“小姐著我來尋公子,說只怕公子不記得那日的約定了,我原還幫著公子說話,說公子是守信之日,斷不會像別家公子一樣無情。今日看來,原是我看錯了公子!”
聞聽她說了約定,謝梨安登時明白她定是蘇家小姐凝玉的小丫鬟,又細細打量了一番,果然是那日在青玉小樓門前守著轎子的巧月姑娘。
謝梨安笑道“原是巧月姑娘,你與我直說是蘇家小姐的約定在下便明白了,何須這般拐彎抹角的?倒是讓在下有些委屈了。”
巧月瞪了眼睛道“直說什么?公子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小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貴小姐,如何能在這市井之上說出?若是招來什么麻煩,誰能擔當的起呢!”
謝梨安隱約聽得出,這巧月所指的是蘇凝玉進宮一事,不禁又愁起心來。他猶豫再三,終忍不住開口問道“巧月姑娘,在下可能問你一件事?”
“那要看什么事了,咱將軍府里的內事我這做丫鬟的可是不知道的!便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想必這巧月是個忠仆,談及將軍府,臉上不覺起了趾高氣揚之態。
謝梨安不曾在意,畢竟大府里的下人,出了門都抵得上半個老爺,連那些抬轎子的轎夫,哪個換了衣裳進了酒樓不是把人呼來喚去的!
“這事兒許別人不知,想來該是只有你知道。”謝梨安湊近她低聲問道“你家小姐果真是要進宮的?”
巧月得意道“騙你作何?我家小姐,將軍之女,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又生得傾國傾城,誰還比她更適合做貴妃呢!”
謝梨安心下明白,若是不出差池,這蘇凝玉定是要進宮的。他于是又問“蘇小姐進宮,果真是去做圣上的秀女嗎?”
巧月聽他問出這句話,頓時變了臉色,冷了臉道“大膽!陛下定了的事兒是你能問的嗎!”
謝梨安不明就里,卻見這小巧月已然不愿搭理他,只聽她淡淡道“我這里只是為我家小姐傳聲話,莫要忘了明晚上月佳節的滟秋橋之約。多的話,恕巧月無可奉告!”說罷便轉身,消失在川流的人群里。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