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謠

第二章 085 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

越是著急越是尋不到蹤跡,難不成要到水底取火?

小玉絕望地低著頭,“不可能,不可能的,沒人能將海底的火帶到陸上來。”

陸人的火究竟怎么來的呢?

以五行判斷,這火生于木中,取些木材自然就能生出火來。想到這,小玉記起剛來鏡往樓時夜凌說讓她幫忙做飯煮菜。

“是呀,陸上吃的食物都是用火煮熟的,喝的茶也是用火燒熱的。”小玉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真是沒記性,陸上到處都有火啊。

只是要去找做飯的柴火,一定繞不過夜凌。棲霞山那么大,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做飯的地方,安竹焉又等得著急,師傅現在的身體恐怕一時半會也耽誤不得。

于是下了決心去尋夜凌幫忙。心想著夜凌即使討厭她,也不會看著師傅病重不管不顧吧。

且不說小玉決定要找夜凌,夜凌也正要尋小玉。不過前者是為了尋求幫助,治病救人,后者卻是怒氣沖天,一心報復。

葉小樓命懸一線,夜凌本已悲傷難耐,安竹焉又說根本沒有救治的方法,她更是生了決絕之心,想著要是葉小樓就這樣死了,鏡往樓對自己而言還有什么意義,這天下任何一處對她而言又有什么意義?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這世間的風,世間的花,天池的雪,棲霞山的明月,與她而言都失去了光彩,變得空虛乏味,形如枯草。

一切都不再有意義,都是因為那個女孩,都是因為她。

憤怒、悲傷和仇恨足夠讓一個原本聰明的女人喪失理性,變得瘋狂,世間一直有人身成魔的傳說,傳說的主角也多半是因仇恨蒙了心魂從而入了魔的女子。

究竟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往后的光景如何消磨,夜凌不知道。她就像一顆被拋出天際的星星,唯有孤獨相伴,前后都是黑色的、黑色的,漫無邊際。

她搖搖頭,眼淚就如雨般掛在臉上,再低頭擦拭眼淚,新的淚水又順著手淋到地上。夜鶯心中實在不忍,又不知如何勸慰。

只是反復關心道:“還沒到絕望的時候,總還是有辦法的。”

夜凌哭喪著,好像此事再無回旋的余地。忽然芊芊玉手向夜鶯伸去,一把抓住了夜鶯的咽喉。

“讓我進去,夜鶯,讓我進去。”

出手既狠又準,夜鶯即使注意到她的舉動,兩人如此近的距離之內,夜鶯根本無處可避。

一招間,愁緒漫天,往日成空。

她的目的總不會是要殺夜鶯出氣。

殺了夜鶯若是能救葉小樓,夜凌恐怕早已動手。

夜鶯嘆了口氣,心里對她毫無責備,他只是問自己,若是殺了夜凌能讓葉小樓活過來,他是不是也會毫不留情。

兩人的答案是一樣的。

棲霞山上誰都可以死,但是葉小樓不可以。

兩人的答案雖是一個,但兩人的想法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出于極自私的男女之情,另一個是對大局透徹的理解。

葉小樓的生死關系著整個棲霞山千千萬萬的生靈,關系著夫人的命運,關系著齊國未來的興盛存亡。

如果他倒下了,三皇子也就失去了唯一能與大皇子競爭太子之位的籌碼。

雖是一顆棋子,但葉小樓這顆棋子的命運卻主宰著棋手。

所以夜鶯明白夜凌的心情,夜凌也明白在夜鶯面前沒有什么可以掩飾,她也不可能隱藏住任何東西。

她怨、她恨、她不惜讓一個陌生的姑娘白白喪命,以消心頭的怒火。這怒火加上了悲傷的柴火,唯有悲傷得解才能撲滅。

談何容易。

兩個絕望邊緣的人,彼此之間不需要言語,只需要一個人走出第一步。

這一步,夜凌已經邁出。

夜鶯用兩根手指抓著夜凌的手,輕輕將它從自己喉嚨處移開。

四道紫色的印痕已經深深印在夜鶯咽喉處。他還是沒有怪她,只是轉身朝葉小樓房門走去。

門從兩側被推開。空無一人。

四只雙眼圓瞪,怔怔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這房間有沒有密道?”夜鶯明知故問。

夜凌先是點頭,后又搖頭,然后拼命左右搖晃腦袋。夜鶯見狀,只能按住她的肩膀,急聲道:“夜凌,夜凌,冷靜點,冷靜點。”

“怎么冷靜?”夜凌又哭又笑。“你讓我怎么冷靜,我們沒有離開過北極閣半步,樓主他難道還能消失了不成?”

“也許有我們不知道的事。”夜鶯這時的心情雖然和夜凌一樣難受,但和夜凌不同的是,夜鶯察覺到了房里不屬于葉小樓的氣息。

那是一種古怪的氣息,帶有雨水的味道。

“你有沒有聞到?”夜鶯扶起差點暈倒的夜凌。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聞到陌生的味道?”

夜凌凝神聞了一聞,點了點頭,問道:“你在想什么?”

夜鶯眉頭緊鎖,心里卻比之前輕松了些。葉小樓無端從房里失蹤的原因并不難猜。北極閣內他和夜凌二人寸步未離,而安竹焉最近一次從葉小樓房里出來后,葉小樓仍舊躺在床上。

“夜凌,你想想要讓一個在房間里的人突然消失有幾種辦法?”

“兩種。”夜凌回答地很快。

“移形換影術和密道。”

“你可知此處是否有密道?”夜鶯又問。

“沒有,從未聽樓主說過北極閣有密道。我和夜青輪番值守簾幕,弄錯一個方位簾幕就可能遭到破壞,所以我相信簾幕下的任何地方我都一清二楚。”

夜凌自信地回答。棲霞山的每一寸土地她都自認比夜鶯更清楚,甚至夜青都不可能比她更了解。

夜鶯仍舊愁眉蹙額,不發一語。

夜凌輕笑一聲,道:“莫非你覺得我所言不實?”

“不是。”

“不要在這里賣關子,你不是樓主,有什么話直截了當的說。”

空無一人的房間里,現在只剩下兩人的爭吵聲。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從房外經過時,兩人竟毫無察覺。

“我覺得你說得沒錯,房間里沒有密道。可是,若真的沒有密道此事就愈發匪夷所思了。”

夜鶯思慮甚重,夜凌想到的他早已想過,夜凌沒有想到的,他也不敢怠慢。

何況這味道究竟代表著什么?他不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