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謠

第三章 187 淌盡血骨脫死生,重燃爐火煉蒼穹

鬼主無清終于站在了青天之下,終于又回到了陸上。

云海雷動,鬼主無清的身形依舊臃腫恐怖。

百年浩劫揚黑氣,萬里鬼煙動殺機。

淌盡血骨脫死生,重燃爐火煉蒼穹。

這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無數個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他也無法眠,不能休。

火烤魂散,他被迫藏匿水下,不人不鬼,不死不活。

無數個日出,他仰望昆侖,想要問一問,為什么他還活著。

無數個夜晚,他數著星辰,除了冷漠無情,他看不到任何憐憫和同情。

從來異族互難容,爭名奪利蒼生盡。

他相信,靈魂不散自有道理。

天命曾放棄了他和他的族人,但是天命又給了他們另一種延續的命運。

接受命運,另巖石洞穿,享受命運,叫銅鏡無光。

一切都是為了今日。

水族不過是一群傀儡,無清從沒有放在眼里。

甚至他有些同情水界的生命。

沒有自由,卻身負責任。

拱手將大好河山相讓,卻還自命不凡,捐出性命,也不知回頭。

艱難困苦給了他堅韌不拔的意志,他要的不僅僅是復生,而是更好的生命,能不怕火燒,無懼風、雨、雷、電。

他沒有打算殺盡凡人,尸橫遍野,血流成渠并非他想要。

至于討回公道......

江山早已不再是當年的皇帝。

王也早已不是當年的王。

唯有苦難仍是千古不變。

所以無清笑了。沒人看見他的笑。

就連梁皇蒼靈也沒有察覺。

蒼靈只是隱約感覺到,鬼主無清從沒有放棄。

沒有一刻放棄過這一天的到來。

云山蒼蒼,江水泱泱。

鬼主的容貌開始改變,軟化的囊腫漸漸退去,他淹入江水之中,慢慢抬起頭。

他身姿挺拔,儼然一個王子的高貴模樣。

梁皇蒼靈扔下潘郎,飛身來到鬼主面前。

“鬼主無清,恭喜你重見天日。”高高在上卻是溫文爾雅。

“梁皇大人,要不是有你的魔脈相助,我未必能如此輕易回到陸上。”

“是嗎?”蒼靈的嘴角邪魅一笑。

“鬼族愿意追隨梁皇大人,助魔世一統四界。”

蒼靈又笑了。“無清有這樣的想法,想來這些年也思慮了很久,看你今日之戰沉著冷靜,自身不損絲毫,卻占盡水陸兩界的便宜,實在是智慧不凡啊。”

“梁皇說笑了,小小鬼族不過三百萬魔軍的冰山一角,但我愿意付出一切,為重振魔軍效犬馬之勞。”

“你這樣說,我倒是沒什么,恐怕玄皇喜歡得很。你忙完自己的事,去無憂閣拜訪玄皇吧。”

“是,屬下遵命。不過,屬下在凡間還有不少事情,等事情一一辦妥,才有顏面去見玄皇大人。”

“哦?集結軍隊這樣的事,不用過于著急,該來的都會來。”

“是的,屬下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何事?”蒼靈眼角閃過一絲無奈,鬼主顯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冷靜。

只聽鬼主問道:“冥皇可曾回來?”

梁皇搖了搖頭。

鬼主的神色有些黯然,身型又變作膿腫丑陋,粘液潺潺的樣子。

“冥皇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鬼主又何必著急。看來天界那些業障修者鐵了心不給你介體。你的身形還是不能匯聚成形嗎?”

“哈哈哈哈。”鬼主忽然大笑,“這有何妨,介體千千萬,這凡間好的身體應有盡有。我定會遇到擁有仙骨鬼音的介體。這樣待魔軍成軍之時,方能不受介體的牽制。天界掌握著所有的介體,就以為掌握了四界生靈的命運。

這才是真正的笑話。”

“哦?我就說玄皇定會喜歡你,我看,你要的不僅僅是助魔世一統四界,你要的恐怕更多吧。”

說完,蒼靈騰云而去,空中留下金光閃閃,似銀河懸天。

風云變,天穹裂。

紅塵輪回蒼生顧。

江水對岸傳來鳴金收兵的聲音。轉瞬間,鐵騎消失不見。

只剩下滔滔江水,綿延向南。

孟展羽受了傷,子筑的傷勢比他更重,所以父親攙扶著兒子,兒子攙扶著父親。

晨光微露,水界再不適合留在陸上。盡快回到水下對他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

所有人都可以回去,唯有澤竽不能離開。

孟展羽囑托道:“澤竽,你還有你的使命,我們先回圜城,等各宗族聚齊之時,你再回來。也許今日之事還需要你做個見證。畢竟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好的,城主。”

澤竽轉身離開,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

凌云江一戰雖然結束了,但趙復將軍的首級,她必須拿回來。

身后已經沒有一個齊國戰士。只有鬼主無清如歸來復仇的王子一般,站在萬余戰士中間,雖然他的身形忽明忽暗,但那睥睨眾人的氣息,澤竽無法忽略。

那些戰士本來都是齊國的戰士,現在卻永遠也回不了家了。

“你為什么只知道打后蜀的鐵騎。”潘郎對著歸來的秦炎道。

“我根本不知道我應該做什么。”

“當然是幫助皇子妃啊,當然是打鬼主啊。”

“是嗎?如果我去打鬼主了,那么那些困在陣中的將士要怎么辦?”

“你說什么?”

潘郎仔細端詳了一番秦炎,發現他的右臂整個反轉過來,形狀異常古怪。

“你的斬月劍呢?你方才不是在水下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潘郎驚問道。

“我發現陣法出了問題,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問題。

又看見只有三萬士兵回到此處,就覺得事情不對勁。”

“然后呢,你又能怎么樣,都過去快半個時辰了,天絕乾坤陣里的人如果出不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辦。所以我才一定要你替我守住陣法,可是今日之事,怪不得任何人。如今也沒有什么辦法了。

明明應該都回來的。”

“我以為你故意不讓所有將士都回來。”秦炎笑著,笑意中帶著寒氣。

潘郎大怒,“你是認為我故意開陣就是不讓這些將士回來了?”

不可思議地看著秦炎,眼前這個一身純陽之氣,嫉惡如仇的人,潘郎似乎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