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管管么？”
這一聲真是風流婉轉，嫵媚入骨。
桃花眸中笑意漸濃，正當王選怒喝了一聲“大膽”時，李長夜也開口“管”了起來。
“王卿——”他斜倚在扶手上，掌心緩緩摩挲著龍頭，笑道，“不是朕要幫著人家小娘子，你說你一把年紀了，還盯著人家小娘子住哪里，用誰的銀子，就算王夫人再賢惠，這聽起來，也不太合適啊！”
王選頓時漲紅了一張老臉：“陛下——”
“陛下！不是這樣的！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王子徽剛跳出來否認的時候，王選還是既意外又感動的。
到底是親生的，平時再不懂事，關鍵時刻還是知道維護老爹……
但是他接下來說的話，就如冬日里的一盆冰水，給王選從頭淋到了腳。
“陛下！這事是我在外面聽說的，回來告訴了我父親，我父親怎么會盯著人家美貌的小娘子呢？那是我才會做的事啊！”
說著，又轉頭對著王選，神色嚴肅地說：“父親，你兒我是什么樣的人，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我的話，我自己都不當真，您怎么就當回事了呢？這拿到朝會上來說，豈不是要傷到鐘娘子的閨譽？”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望向王選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和自省。
鐘遲遲可顧不上同情別人，她一大早又被砸門、又是強召進宮的，也很可憐！
“王大人這樣的大官，心中自然是有大算計的，為了心中的大算計，犧牲我一個弱女子的閨譽算什么？”說到這里，鐘遲遲頓了一頓。
剛剛她說到“弱女子”三個字的時候，龍椅上那位皇帝陛下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待她望過去時，仍是一副斜倚扶手的慵懶模樣，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
他不開口，鐘遲遲自然不會去問，輕哼一聲，繼續沖著王選道：“倒不知王大人這么著急要免江陵郡王的職，是想給誰騰位置呢？”
“胡言亂語！”王選大怒，“小小民女，怎敢妄議朝政！”
“且不論你身份未明地住著江陵郡王置下的外宅，一應供給均出自江陵郡王，就憑你方才所言，江陵郡王曾留宿你處，孤男寡女，不是私情，還能是什么？”王選錚錚怒道。
鐘遲遲輕笑了一聲，正要開口，龍椅上那人突然搶先開口道：“是啊！小娘子可要想清楚了，好好解釋解釋，這留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李長暮，又是什么關系？”
玉旒之后，目光森森。
“御前回話，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說哦……”他語氣可親地叮囑道。
鐘遲遲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又威脅我？
要換了別人，她是不怕鬧點緋聞的，可偏偏是李長暮……
“我和長暮哥哥啊……”連著兩次被威脅到，她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是結義兄妹呀！”
“長暮哥哥？”那人重復了一聲，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起身時，玄色龍袍上的金色滾邊揚起眩目的弧線。
“既然這件事都清楚了，不過是一場誤會，就到此為止吧！”李長夜隨意地擺了擺手，“退朝吧！”
說著，不緊不慢地走下丹陛。
“陛下——”王選急忙上前一步，還要再說什么。
李長夜抬了抬手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笑道：“王卿別覺得丟了面子，畢竟朕也沒傷你的里子，你真想讓王子微頂替李長暮主持弘文館館選的話，還是得從其他地方下功夫，不然把李長暮拉下去了，也未必輪得到王子微！”
這話一說，王選頓時漲紅了一張老臉，大聲道：“陛下，老臣不是——”
“行了！”李長夜擺了擺手，懶洋洋地說，“是不是呢？朕也不在乎，但是在這宣政殿中，朕不喜歡有人說話比朕大聲，畢竟朕才是天子——”勾了勾唇，“你說是不是，舅舅？”
見王選惶恐下拜，他又和氣地說：“舅舅別怕，也是有例外的——”他回過頭，和藹可親地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內侍，“比如內侍監！”
殿內頓時一片寂靜。
李長夜笑了一聲，下了臺階，朝殿門走去。
鐘遲遲有些出神。
這次被召進宮面圣，她心里已經作好了最壞的打算，然而——這就結束了？
這么一出神，一直到他走得有些近了，才想起來側身讓路。
李長夜走到她面前時，突然腳步一頓，轉過臉，相隔咫尺地看著她。
玉旒之后，那雙眼眸狀如桃花，眼里藏著能教人臉紅心跳的東西。
但是鐘遲遲從來不知臉紅為何物，至于心跳快慢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程度的勾引對她來說有點挑釁，便彎起唇角，朝他不避不讓地一笑。
他仿佛是被她逗笑了，薄唇勾起，眸光曖昧地在她臉上盤旋了一圈，隨后越過她大步離去。
皇帝陛下都走了，誰也沒興趣在宣政殿里站著，甩甩袖子，三三兩兩散去。
王選揪著不孝子離開之前，猶自憤恨地瞪了鐘遲遲一眼，頗有一種“老夫絕不放過你”、“我還會回來的”的感覺，看得鐘遲遲好笑不已。
李長暮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不經意地一瞥，正巧看見她半掩在袖中的手指詭異地劃了兩下，不由得蹙了蹙眉，低聲問道：“你做什么？”
鐘遲遲若無其事地攏了手，拂了拂袖子，道：“沒事啊！”
李長暮無奈嘆道：“我知道你不怕，可這畢竟是宮里……”
鐘遲遲嘻嘻一笑，道：“我有數呢！”
李長暮搖了搖頭，道：“今天的事，是我拖累你了！”
鐘遲遲不甚在意地說：“說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這樣見外！”
李長暮微微一笑，一邊與她并肩朝外走去，一邊低聲問道：“怎么突然說結義兄妹了呢？”
鐘遲遲也不顧邊上有沒有人聽到，笑嘻嘻地說：“我是無所謂，可你潔身自好了那么多年，總不能毀在我手里吧？”
李長暮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多少人想毀在你手里而不能呢！”
鐘遲遲笑道：“我毀誰也不敢毀你啊！”
李長暮笑了笑，突然換了話題：“陛下什么時候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