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喜蓮是誰?

若說那年輕的布陣人看著像是蘇城貴胄,就萬萬不能是五莊里頭的人。

可是設攝魂陣,為了殺徐仙是為何?

徐仙不過是她身邊一個婢女,平日里只在五山之內活動,干的也不過是伺候她的和莊里的農事雜事,怎可能有得罪外人的地方?

將閬中道:“二姑娘,你其實不清楚這個姑娘是從哪兒來的吧?”

花三神色復雜,回頭看徐仙一眼,圓乎乎軟綿綿的稚嫩姑娘躺在地上,胸膛平穩起伏著,方才那攝魂陣耗費了她的心力與精力,她此刻是累極了,所以才這樣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吧?

花三道:“我從荀家地牢將她帶出來之后,因那時嗓不能言,路上也沒問過她。花黍離倒是問過,也派人去查過,她是蘇城一個姓徐人家的女兒,家里遭人屠了,就剩了她一個。”

將閬中問道:“花黍離又是誰?”

花三愣了一愣,隨即想到將閬中避世修行,塵世里頭江湖之中的事情,大概都不太清楚,便答道:“是我與大公子投靠的人。”

將閬中捋了捋胡子,沉吟道:“嗯……沒想到這幾年,二姑娘與大公子竟落魄至此。端看二姑娘身上的殺人氣,怕手上累計了不少人命吧?”

花三尷尬笑一笑,不愿提這些,抱拳與將閬中道:“今日多得將閬中相救,花三現在就將房中所有收拾給你,他日若將閬中有需要我花三辦的事情,花三必也義不容辭。”

將閬中卻止住了她,有意問道:“花三是誰?你往日在我跟前都是自稱二姑娘的。”

本二姑娘……

我二姑娘……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二姑娘……

自稱的時候還要有一個碩指氣使的氣勢,端的是無邊的傲慢與威嚴。

連朝堂上的那位聽說了,與旁人講起她的時候,也是笑稱她二姑娘的。

而她這幾年扮演五莊的花三,說自己是花三,將自己當成是真的花三,竟也習慣了。

花三自嘲一笑,道:“你方才也說,今時不同往日。當年的那個二姑娘,早死在大火里頭了。”

那場火,燒得她真疼啊,赤紅的火舌肆意貪戀舔舐她,到最后她沒有一寸皮膚是完好的,嘴里喉間盡是苦辣的煙灰,叫她半絲聲音也發不出,淚水也早被大火烤干了,只能睜大了眼睛,不甘又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人。

那個人已經癲狂了,看著她大哭又大笑,雙手捶打著磚墻,眼里既惋惜又欣喜。

惋惜什么呢?惋惜她要死了。

欣喜什么呢?欣喜她要死了。

花三念及往事,心口的地方有些疼,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那處,不明白它怎么還會疼。

將閬中道:“我那時,用一塊石頭堵住了你心口的洞……”

話未竟,叫倒在地上的喜蓮“啊”的一聲驚叫打斷。

花三將目光從自己心口抬向喜蓮那處,只見喜蓮戰戰兢兢,一手指著她,指尖顫顫巍巍的,說出的話破碎不成句子,“你……你是……那個……”

花三恍然想起來。

噢,喜蓮會讀心,方才她心里肆無忌憚的回憶,是叫她聽到了。

但實則也沒什么大反應,她想她需要喜蓮能讀人心的天賦異稟,她總有辦法能叫她信服,能將她馴服,從小她父親教給她的便是這個。

她往后用得上她的地方很多,并不囿于江湖事,叫她知道了她是誰,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她若要用她,她早晚都會知曉的。

便沖著喜蓮笑一笑,帶著安撫的意味,大方承認道:“是,我就是你聽到的那個、心里想到的那個人。”

喜蓮簡直是驚惶到要當場去世了,一張臉慘白如紙,兩只手捂了自己嘴巴,不叫自己再講出半個可能惹惱花三的字眼來,雙目垂淚不止,是真的驚恐,不自覺就改成雙膝跪倒在地,身子伏低在地上,是最最卑微的姿態。

花三見將閬中低頭看喜蓮,又抬頭問她:“你知道她會讀心?”

花三點一點頭。

將閬中道:“我聽說,榮嗣曾撫琴問九天,請天降異人,以助太尊鞏固尊位,免在上算黨爭之中失利。這其后倒真降了兩位,可惜來得晚,太尊早已退位。榮嗣曾找人算過一卦,卦象上說,這兩位異人一在東一在北,倒是巧,是與你同一天誕生的。我后頭也有替你算過一卦,只想是世間哪有這么巧的事情,蘇太尊求的人怎的落到了你頭上來,叫你白白討了這種好便宜?

這一算,算出這二人果真是為你而來,其中一個是克你的人,另一個是利你的人。克你的人最后取了你的命,利你的人最終助你達成了心頭最大所想,只端看這二人哪個先來哪個后來。若克你的先來,你后頭可就沒有一絲生機了。”

說罷又低頭看瑟瑟發抖的喜蓮,嘴上卻是與花三道:“我方才算過,這姑娘是二異人之一,手上犯過殺戒,這天賦異稟的讀心術原本也不是她的,是她硬搶來的。”

喜蓮大驚失色,伏低的身子迅速坐直,瞪大了眼睛看將閬中,激怒的氣勢只消將閬中一眼被驚慌消散,只能弱弱辯解道:“我沒有……”

將閬中也不顧她那個無力的辯解,與花三道:“我算不出她是克你那個還是利你那個。但我想,你身旁的人應該教過你,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后頭的話,也不用將閬中明說了。

花三面上微微一笑,道:“能聽人心,這是一個極好的寶貝。她方才與我說,只要是她見過的聽過的人,不管相隔幾千里,都能叫她聽到。我往后還有用上她的時候。”

將閬中冷笑,道:“二姑娘也有糊涂時候,單看眼前蠅頭小利,不管顧往后了么?她若是知曉了你的身份。明日就往外說去,你可還有活路?”

花三也已想過這個,心里也有這樣的顧慮,但也只是與將閬中道:“我諒她不敢。她若是敢,我割了她的舌,叫她說不得。她若會寫字,我便斷了她寫字的手,叫她寫不得。”

喜蓮渾身一震,又伏回地上,額頭貼在泥土,低低嚶嚶哭泣。

其實要不要真這么做,花三心里也不太確定。但看將閬中有個要殺喜蓮的意思,她又不想白白叫喜蓮死了,嘴上便先這么一說,攔在將閬中前頭。花三想要喜蓮去聽一聽蘇渙,這樣就算蘇渙遠在蘇城,相隔千里,她也能知道蘇渙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