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盲道牧蘇。”
簡簡單單六個字,那自稱牧蘇的人說的很平凡,但李小蠻聽起來,卻有些不明覺厲。
盲道?
定睛看去,牧蘇那身寬大的袍服似乎有些不合身,一雙本該極為明亮的眼睛上,也用一條不寬不窄的黑帶蒙了起來,讓李小蠻覺得詫異。
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行了個禮,李小蠻溫聲說道:“小女子憐卿樓當家李小蠻,見過牧蘇大人。”
牧蘇面帶微笑,沖著李小蠻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他還是站在門坎前,沒有絲毫進堂坐下的意思。
心中不解,李小蠻便抬手請道:“請大人上堂就坐吧。”
誰知牧蘇聽到李小蠻說話,止溫和的笑了笑,回道:“在下雙目失明,看不到東西,剛剛來的匆忙,忘記拿拐了,還請姑娘幫我引引方向。”
原來是個盲人,怪不得沒有進來。
雖然沒有想到這里上邪分舵的當家竟是個盲人,但李小蠻還是親自過去拉后者走上前來。
“多謝。”
牧蘇坐到了大堂的主座上,沖李小蠻的位置拱了拱手,十分講究禮數。
李小蠻點了點頭,說了句應該的,便趕緊趁著這坐的近了的機會,仔仔細細打量了牧蘇一遍。
后者雖然生的白凈,但這膚色和面色里似乎更多的是病態的蒼白,不太健康,應該是操勞過多所致。
棱角分明的面龐上,從腮側到下巴,有著一圈成熟的短胡,看后者的樣子,應該有個三十多歲,如果忽略他是個盲人的話,他倒是很有大哥大的范兒。
“姑娘,不知家師還好嗎?”牧蘇突然開口,嚇了正偷窺,不對,明窺前者的李小蠻一跳。
心里感慨了句嚇死人了,她便點了點頭,回了牧蘇的問話。
“師父很好,不過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去辦,便給我留下了一塊牌子,獨自離去了,怎么,你們相信我的身份了?”
“自然,因為據我所知,還沒有人能從他的手中奪走什么東西。”
說罷,牧蘇搖了搖頭,言語中多了些遺憾:“可惜前段日子我一直在外游歷,沒有在皇都見到他,這真是莫大的遺憾了。”
“哦?您知道師父曾經來過皇都?”
李小蠻有些驚訝,心里面對這個牧蘇的認識又加深了幾分,畢竟能夠知道葛云舒行蹤的,那肯定是大佬級別的人物。
“自然,畢竟上邪皇都分舵就是由我負責的。”牧蘇呵呵一笑,沒有絲毫隱瞞的就吐露了自己的身份,搞的李小蠻不知道該說什么。
攤了攤手,只見李小蠻撇嘴問道:“牧大人您這談話間就把自己的來歷背景透露了個遍,你就不怕小蠻是壞人,出去到處抖去?”
此話一出,牧蘇不僅不氣,反而灑然一笑:“哈哈哈,在下雖是區區一盲道,但卻分毫不怕麻煩,因為這天下間能殺在下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壓根兒沒想到牧蘇這家伙竟然這么自信狂霸拽,李小蠻和楓楓她們倆對視了一眼,都不發表自己的意見,靜靜的看著牧蘇裝逼。
后者一個人干笑了一會兒,發現李小蠻三人沒有一個人應和的,也是俊臉一紅,尷尬的收了聲。
“不信罷了!反正你是葛大人的徒弟,我就不相信你會是個壞人,因為他的眼光,不會錯的。”
正當他說罷這句話時,某處正在靜坐中的葛云舒卻差點打了個噴嚏。
雖然是夜深冷涼,但他卻覺得肯定是李小蠻這個壞東西又說自己壞話了。
除了葛云舒之外,牧蘇這話聽進李小蠻的耳朵里,也差點沒讓后者笑出來,別人她不知道,葛云舒可從來沒把自己當好人看。
“咳咳,那是那是,師父可從來都夸我是個善良天真的孩子。”李小蠻毫不臉紅的夸了自己一下。
“呵呵,姑娘說的極是,我曾經也遇到個一個同姑娘這般善良的孩子……”
長久沒見過這般年紀的姑娘,這突然一見,牧蘇似乎想起了什么,變得有點失神。
明白自己失態,只見他立刻晃了晃腦袋,決定岔開這個話題。
但他想拒絕回憶,李小蠻卻不會讓他得逞。
畢竟剛剛從牧蘇的反應里,她發現后者的心里應該藏著一個人,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懷疑的事。
盲人、灰色寬袍、消失、上邪、姑娘……
這一切的一切聯系在一起,李小蠻隱隱約約間猜到了一件事,心底也激起了無數層驚濤駭浪。
試探性的,李小蠻用一種沙啞的聲音問道:
“牧大人,您還記得昆瑾姑娘嗎?”
“咔嚓!”
牧蘇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碎片伴著茶水飛的到處都是,打濕了他的衣角。
轉瞬而來的,是這個屋子里落發可聞的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李小蠻就那么靜靜的看著牧蘇,她跟后者一樣,一句話也沒說,因為她知道,后者比她還需要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牧蘇才慢慢挪了挪身子,搖了搖頭,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她,原來去了憐卿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李小蠻明白了一切。
十年時光一晃而過,她知道昆瑾心里有牧蘇,也從剛剛牧蘇的反應中,看出了牧蘇從未忘記過昆瑾。
搞不明白感情這種事,李小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半天,只回了一句話。
“她,還在等你。”
非常樸素的幾個字,但對牧蘇而言,卻是一種完全無法言說的感覺。
嘆了口氣,牧蘇將背靠在了椅子上,這么久了,他從來沒像今天這般放松的想過以前的事。
“她,是個好姑娘。”
“第一次遇見她,是在一家小酒館,或許是因為一時頭昏腦脹,也或許是因為她那無助的眼神,我竟節外生枝為她拔刀相助。”
“本來想著幫過她就可以走了,誰知道因為我的仁慈,她竟然賴上了我,怎么攆也攆不走。”
“說實在的,剛開始我是抗拒的,因為我一個盲道,整日追求那些飄渺的東西已經夠愚蠢了,又怎么可能再好好照顧一個小姑娘。”
“可是她不理解,偏偏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看不得她一個姑娘家被這不公世道折磨,便照顧她吃飯,教她些本事。”
“呵呵,這一來二去的,我竟習慣了有她在的日子,還記得她曾經跟我說,她會做我的眼睛,陪我一直走下去。”
“那段時光,是我最開心的日子,甚至讓我這個雙眼充滿污穢的人都覺得世界漸漸明亮。”
“但是好景不長,十年前的一天夜里,上邪經歷了驚天劇變,仇家紛紛找上門來,連我這樣一個游歷之人都不能幸免,更何況一個傻乎乎的孩子?”
“所以,我讓她食言了,除了一些樂器和信物,我什么都沒留給她,相信姑娘已經見過她了,不知道,她還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