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峰,暮雪館。
作為千名山四大奇峰的主峰,齊天峰優越的地理位置不僅造就了山明水秀,清幽雅逸的居住環境外,還有一個最明顯的特征便是:略稀薄的空氣中,透著高處不勝寒。
而暮雪館的來由,不僅是以暮雪大人的名字命名的,且聽說這方行院是由天欲宮宮主親自繪圖,并請了來自大歷和北燕兩國的能工巧匠,花三年之功建造而成的;此外,距離暮雪館不到半里路,便是天欲宮宮主無塵殿的所在。
暮雪館和無塵殿比鄰相依,首尾相望,且暮雪大人是這千名山中唯一一個不需要通傳,便能直接面見宮主的人;這種種錯綜復雜下,她和宮主關系就更多一層神秘色彩。
忽覺得,當下境遇和廊外的絮絮飛雪般變化不定,我與小光當下,人不僅和奴女院那個魚龍混雜地徹底說再見,更神奇的是,我們還有幸到暮雪大人的閨閣“降雪齋”一游。
人生起落無常,大抵是這個樣子的。
在等候暮雪大人更衣歸來召見期間,小光倒是跟進了藏寶閣般,在這暖閣中東瞧瞧,西晃晃,時不時翻弄著下各處擺設著的奇珍古玩,一驚一乍的神情反應,好像一身好奇勁兒用不完似的。
而甚覺無感的我,只是乖乖呆在炭火盆邊,不斷地跺著腳,試圖驅散著周身消不盡的寒冷。
“喂。”
正對抗著饑餓感帶來的難受,不想小光忽然招呼到我;我抬頭一望,便驚見什么什么東西朝我飛來,連忙慌手慌腳地接住。
定睛一瞧,手里卻多了個黃燦燦的柑橘。
而再抬頭看向小光那頭,人已經吃上了,表情間絲毫沒有半點客氣感。
“你這叫不問自取。”
小光下了大半柑橘,嚼著滿口包不住的汁水,甚不在意地回到:“東西擺在這兒,就是給人吃的;況且,你覺得暮雪大人這樣的大人物,還會吝嗇你我吃她一個柑橘?想多了吧你,裝什么正經。”
我把玩著手中柑橘片刻,忽笑說到:“小光,我可以理解為你臉皮厚嗎?”
“如果太在意什么臉皮薄,臉皮厚,我不知道餓死了多少回了。倒是你,少跟我裝什么矜持,看著只會讓人倒胃口。”
說著,小光朝我翻來一記白眼,有幾分警告意味地同我說到。
“我不管你從前是什么來頭,也不管如今誰護著你,眼下你我都進了這暮雪院,這說明你我間,從此就沒有什么尊卑貴賤之分;若你再敢用教訓口吻同我說話,我保證打得你滿地找牙,讓你過得比在女奴院中還慘。”
“我才不想招惹你呢,我這個人怕疼。”
樂呵呵地回應了句,我低頭剝開了柑橘,一瓣一瓣地朝嘴里塞去。
那味道說實話,是我近來吃過最甜最香的東西。
“喂,你真的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不記得了。”
咽下口中嚼得半碎的橘瓣,我不咸不淡地回應上小光的問話。
“也不像是裝的,嗬,你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白癡。”
“白癡是缺腦子,我是缺記憶,你說話別這么帶刺兒行不行?”
“喲,今天倒是才知道,你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往日我還真以為下手重了把你打傻了。”
“那我還得多謝往日手下留情了。”
把最后一瓣柑橘咽下了肚,我揚起頭,不甘示弱地說到:“你可千萬別生了心軟,否則你在這暮雪院里呆不長。”
“不勞你操心,我天生就是個無賴潑皮,既然進了這暮雪院,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就絕不會讓人給攆出去。”
“我相信你做得到,瞧先前你在奴房的那六親不認樣,我就知道你是個狠得下心腸的人,甚至是對自己。”
“哼,別說得你很了解似的,我若真對你動了殺心,也全然不是為了自保。你只需知道,我這個人向來記仇。”
“那今夜的事,在你看來,是仇還是恩呢?”
“恩仇相抵吧。”
她跟猴子般跳上一紅木椅,坐在扶手上,抖著二郎腿,一邊審視著我,一邊自若地說到對此事的看法。
“有一說一,這件事中恩情層面較大些,畢竟托了你的福,我才能有驚無險地進入暮雪院。所以剛才那個柑橘,算是我還你的人情,一會若真有人怪罪下來我們沒規矩,你大可把罪責朝我頭上推。”
“至于嗎?”
她道:“誰知道呢,人心難測。反正我話立在這里,也不再欠你什么。”
“你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怪人。”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現都讓你捉摸不透,那日后我們要是在暮雪院中起了什么利益沖突,怕是你怎么死在我手心里都不清楚。”
聽著她滿是刺頭的話,我一時間也不知苦笑不得,正欲找點話扳回點臉面,不想暖閣內廳傳來了腳步什么。
驚上心間,我忙提醒到:“怕是暮雪大人更衣歸來,你還是規矩些為好。”
經我提醒,她也是個知情識趣之人,忙把案幾上的果皮朝懷兜里一收,人便規規矩矩地落在了紅木椅旁,靜候著來人駕臨。
從珠簾后走出的暮雪大人,妝容間清減了不少,但此時因摘取面紗露出真容,有多了幾分冷清佳人的絕色。
坐上暖閣正上椅,深吸了口凝神香,暮雪大人慵懶地說到:“怎么,一見我人來,你們人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反應間也太緊張了些。”
待婢女奉上熱茶,她淺淺地醞了口,這才把話緩和了下來:“說話講究個舒服,你們覺得怎么自在,就怎么坐吧,老是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我眼前,礙眼的很。”
小光道:“我們倆不還是女奴身份嗎,怎么敢和暮雪大人同堂平起平坐?”
“是嗎?可惜在我暮雪院中,除了坐,那便是跪;若二位想跪著說話,我也不介意。”
“如此說來,暮雪大人此番把我們帶上齊天峰,看來真不是為了讓我們為奴為婢的;既然如此,我們又何需過于輕賤自己呢?”
聽懂了對人話里的玄機,我徑直帶了個頭,在旁邊的紅木椅上落座下來。
而小光倒是警惕不松,依舊堅持著己見,站在原地不動。
正當這暖閣中靜得越發可怕間,忽聞得一陣清碎的笑聲,便聽到暮雪大人這樣說到:“有些事情,真是立竿見影,一眼便能分出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