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大家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一家子的話題已經換了好幾個,而后視線都聚焦在了鄧迎身上。
“這個姓挺少見的。”喬佳月笑呵呵地說,多看了鄧迎兩眼。
他似乎不會喝酒,整張臉已經紅得要滴血了,捧著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米飯。
“一直忘了問,你是哪里人?”喬父松了下領口的扣子,語氣隨意地問道。
鄧迎拿著筷子的手不由一頓,沒來由地緊張起來,“我家祖籍哲省,從祖父那輩起就長期居住在海市。”
喬佳月有些意外,“可你跟杜岳平說話的口音不同呢。”
鄧迎垂下眼,“小時候家里人特地糾正過我的口音。”
“你挺適合去當廣播電臺的主持人的,就跟許姐一樣。”喬佳月道,鄧迎這聲音可比廣播里的許多主持人的聲音好太多了。
喬宏遠還煞有介事地點頭贊同道:“確實挺適合的。”
鄧迎放下碗筷正襟危坐,搖著頭說:“我不適合。”
“你今年打算請假回去探親嗎?”喬父問道,說起來,鄧迎來高山大隊也有好幾年了,一次都沒回去過。
“不了。”只通信就足夠了,回去麻煩太多。
喬母聽出鄧迎話里的低落,就給他咬了一碗南瓜葉雞蛋湯,“多吃點,別客氣。”
一壇的楊梅酒都喝了個精光,里頭的楊梅也被撈出來放在碗里,一顆顆圓滾滾、黑黝黝的,擺在月光下,也添了幾分美感。
喬佳月拈了一顆塞入嘴里,眼睛微微睜大,楊梅并不因為泡酒而變得軟綿綿的,反而增添了幾絲發酵后的風味,還是非常不錯的。
她嘴里含著楊梅,兩頰鼓鼓的,就跟只小松鼠似的。
喬宏良伸手戳戳了她的臉頰,然后幫著喬母把桌子上的飯菜給撤下去,緊接著擺上水果以及茶盤、茶葉等等。
天上的月亮已經快走到頭頂,偶爾會有幾縷白云給它籠上一片薄紗,卻遮不住那月亮上的景色。
這么美的月亮,總能充分勾起人們的遐想,難怪有那么多關于它的美好傳說,那么多膾炙人口的詩詞。
看著這美景,喬佳月就提議他們來完飛花令,被關于月的詩句。
喬父喬母在一旁泡茶當裁判,看著他們四個年輕人玩,翹起的嘴角就一直沒落下過。
結局讓人意外,喬宏遠反而是最快出局的,喬宏良多堅持了幾輪,最后就成了喬佳月和鄧迎決勝負。
鄧迎非常認真地背著,似乎沒想過要讓一下喬佳月。
喬佳月也很認真地應當,氣氛還真有些緊張,但最后她還是落敗了,鄧迎記的詩句確實更多。
喬母笑瞇瞇的,適時遞給喬佳月一瓣的柚子。
“二哥,你說月亮上有什么呢?為什么美國蘇聯都要去登月?”喬佳月撕開柚子皮,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柚子肉。
這兩個國家,沒有利益的事會急著去干嗎?如果只是做科學研究,也沒必要投資那么大吧!
喬母拉下喬佳月指著月亮的手指,“別這樣指著,小心月亮婆婆生氣了,讓你爛耳朵了。”
喬佳月聞言,不由哈哈大笑,小時候她還會相信這樣的說辭,如今年紀大了,早已失去了那份天真。
“無利不起早,我覺得他們定然是發現了月球上有什么東西值得研究。”
喬宏遠很肯定地說,“不過月亮豈是那么容易研究的?我想,他們即使能登月了,關于月亮的秘密,只怕連那層面紗都沒揭開。”
“月亮的存在很奇特,定然蘊含著秘密,不過這秘密,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知道的。”鄧迎也加入了談話之中。
喬佳月忍不住想起之前聽國外廣播時,那些人提過的外星人。
“月球另一面會不會住著外星人,偷偷地觀察我們?”
大家不由被喬佳月的這想法給逗樂了,喬母煞有介事地說,“月兒你這想法不錯,我可以以此來寫一個故事了。”
這幾年日子緩和一點了,喬母也重拾筆桿子,又寫起了故事。
“阿娘,那你寫長點,以后出版了我就買來收藏。”喬佳月挽住喬母的手臂,笑著說。
喬母笑了笑,“你想太多了,還出版呢?”顯然她并沒什么自信。
喬佳月卻覺得喬母寫得很好,纏著她說話,一定要把故事寫得精彩點。
喬母看著比平時話還多,還跟自己說話還撒嬌的喬佳月,就知道她有一點醉了。
夜漸漸深了,夜風有點涼,喬父切了月餅,一人吃了一塊,就各自散了。
他們都喝了不少酒,這一覺就睡得有點沉。
只是一大早的,喬佳月就被廣播里的聲音給吵醒了。
喬宜兵蒼老的聲音在喇叭里拖得很長,帶著一股悲愴之意,而他話里的內容,讓人不可置信。
他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喇叭里發出“滋啦滋啦”刺耳的聲音。
喬佳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后就聽得隔壁兩個哥哥開門出來的聲音。
她頭發也顧不得梳,出來就見喬父喬母的表情都有些怔愣。
而此時的大隊里,已經陸陸續續響起了哭聲,用當地特有的哭腔,一個人兩個人都還好,這人一多,聲音一匯聚,聽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兄妹三人對視一眼,忙往地下室跑,對,開收音機。
無論弄多少臺,基本都在放哀樂。
兄妹三面面相覷,偉大的領袖真的仙逝了。
與其他社員相比,他們并沒那么悲傷。
兄妹聽了一會廣播,沒有更多有價值的信息,就關掉收音機,出了地下室開始收拾東西。
家里凡是紅色的、色彩鮮艷點的都收起來,語錄等都拿出來,擺放在畫像前。
喬佳月他們本來預計今天中午走的,現在看這情況,估計各行各業都停工了。
他們得和喬父聊聊,分析以后的走勢。
人們的精神支柱倒了,社會會發生什么改變,是否會發生什么動亂,這都是無法預估到的事。
“別急,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前進的。”喬父交代三個孩子,“回去后,就跟別人一樣,他們怎樣做你們就怎樣做。”
他知道三個孩子都是聰明的,肯定知道該怎么做,但該吩咐的還是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