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和王麗釵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過往的恩怨,也隨著王家的衰敗而煙消云散。
分完了繡娘,她特意去找到管丙舍的嬤嬤和錦絨,一人送上一盒桃酥,感謝她們對自己的關照。
錦絨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也沒說什么,只道了謝。
和吳靜桂圓一起用過午飯,許三春很是不舍。這恐怕,是她在鎮學吃的最后一餐飯了。
桂圓看著她笑道:“三春妹妹你別多想,譚安縣也沒多遠,我們有空就去看你。最不濟,六年后見。”
可許三春心知肚明,她在譚安縣只是暫時落腳而已。一旦自己鞏固了實力,就會離開,到時恐怕真的是天各一方難以相見。
吳靜則沒有那么樂觀,她看著許三春道:“三春,你比我們強太多,不必記掛我們。”
吳靜所知不多,但有一點她心頭十分清楚:許三春的路,從百學大會結束那天起,就和她們不一樣了。這樣的差距,往后只會越來越大。
“有什么事,你們記得捎信給我。”許三春叮囑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推辭。”
離開繡學時已是未時,許三春沒有立刻返回譚安縣,而是去了丁家的宅子。
丁雅琴看見她并沒有詫異,笑著招呼她坐下,道:“知道你平安無事,也就放心了。”她的身份,知道得比桂圓吳靜更多一些,知道許三春在合江縣碼頭被夜襲一事。
許三春將桃酥放在桌子,笑道:“難為你記掛著我。”
“你有心了。”在那等情形下,許三春還不忘給眾人帶禮物,實在是難得。丁雅琴拿起一片桃酥吃了起來,連贊味道不錯。
兩人說了幾句繡莊的事情,丁雅琴道:“這個冬天一過,我就會回到縣學里。”
“那太好了!”這是今天許三春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你的病,無礙了嗎?”
“鎮學的蘊智堂確實很適合我。”
許三春不在,每次的頭名都是丁雅琴所有,又有余大夫的精心照料,和丁家的寶貴藥材,她已經比初見許三春時好了許多。
丁雅琴的身形依然單薄,但至少看上去不再是一個體虛的病人。
“余大夫說了,我繼續在南鳳鎮上的意義不大,所以年后就能回譚安縣了。”
“太好了!我在譚安縣等你。”
人都是群居動物,許三春也不是喜好熱鬧的人。但如今她在縣學里的狀態,委實也太孤獨了些,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婉娘符湘對她也很照顧,但是這種感情,又和溫芷頤不一樣。
從丁家宅子出來,許三春便上了馬車,趕在天黑之前要回到譚安縣里。
天空中飄揚著的小雪很美,但落到道路上卻都成了泥濘。回去的路,比來時耗費的時間更久一些,天色擦黑才回到了譚安縣。
許三春付了車錢,辭別了啞娘陳惠兩人,匆匆回到繡學。
過了幾日,縣衙里將許三春成為才娘的賞賜送了過來,足足有五百兩銀子。
拿到銀票,許三春將銀票分作兩部分,在下一個休沐日將一部分送到花花繡莊里,補上當初差丁雅琴的成本。另外一部分,就交到了啞娘手里,留作家用。
她自己吃住都在繡學里,不需要花費什么銀兩。
又下過幾次雪,天氣越發寒冷,縣學里卻多了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大紅的燈籠掛了起來,院子里房舍中都做過了大掃除,等著年的到來。
這是每年繡學里都翹首期盼的日子,只有過年,她們才能獲得長達半個月的休沐期。這里的才娘,絕大多數都是縣里的人,都能回家過年。
譚安縣里,也多了熱鬧的氣氛。賣年畫的攤子支了起來,代人寫春聯的先生也在門口擺開了筆墨。
頑童們嬉笑的聲音不時在街頭巷尾飄過,偶爾有爆竹聲響起。
忙碌了一年,人們也到了好好歇息的時候。
許三春回到家,啞娘和陳惠兩人早就采辦好了年貨,等著她回來一道過年。
這是許三春在大商朝過的第一個年,除了朝代完全不同之外,許三春發現跟她所知道的那個“年”沒什么不一樣。
明明是不一樣的地方,怎么會有一模一樣的風俗?這實在是太奇特的一件事情,但奇特之事又何止這一件,轉瞬之間許三春就不再糾結此事,歡歡喜喜地過起年來。
除夕夜,許三春讓看門的那對老夫婦也回去團聚,自己和啞娘、陳惠在一起包了春卷,三人一起守歲。
這里是大商朝的南方,過年吃的不是餃子而是春卷。許三春第一次包春卷,好奇的緊,玩玩鬧鬧地,不一會兒便到了深夜。
吃過春卷,啞娘便有些倦意。
“啞娘,您先歇著。”許三春勸她去歇息,道:“我和陳惠守著歲就行了。”
這里的除夕又沒有春晚這樣的娛樂節目,干坐著實在是熬不住。要是人多,還可以一切打打牌消遣,但她們就只得三人而已。
啞娘歇下了,許三春剪了蠟燭,拿了一副圍棋出來,和陳惠下起了五子棋打發時間。陳惠沒有下過,但五子棋規則簡單,一學就會。
兩人一邊下著,一邊聊著天。
除夕夜是合家團聚的日子,譚安縣里好多家都亮著燈火,星星點點的燈光,格外的溫馨幸福。
“三春姐,你說在東烏府里,人們也是這樣過年嗎?”陳惠好奇地問著許三春。
“東烏府啊。”許三春想了想,道:“我聽說,除夕的時候人們都會到街頭游玩,流金河里也都是游玩的畫舫舟船。聽說,還會燃放煙花。”
她也沒有親眼見過,但就這么簡單幾句話,已經讓陳惠悠然神往。
是啊,這里只是一個縣城。要是在東烏府,慶祝方式就會多上許多吧。就算只是攜伴同游流金河,一定也是歡樂的時光。
想到流金河,許三春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那艘船上,那片遼闊的江景,以及在身邊的那個他,那個讓她想要忘卻偏偏無數次想起的人。
這個時候,他又在做什么呢?
思念,猝不及防地襲上許三春的心頭,酸澀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