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一百零三章 相對

謝老太太還不知道謝家產業易主之事。謝璞叮囑過文氏母子,千萬要瞞著她。文氏與謝謹之、謝都把這個任務完成得挺好的。謝老太太雇的婆子也還未能在市井間聽說相關的消息。沒想到謝澤山老爺子一來到京城,就把這事兒給戳穿了。

謝老太太根本不敢相信:“你胡說!怎會有這種事?我怎么不知道?!”她扭頭看向文氏與謝謹之,“你們母子老是去大理寺探監,難道就沒聽到半點兒風聲?!曹家竟然能瞞過阿璞,霸占謝家財產,這還有天理么?!”

謝澤山冷笑:“再沒天理,也是你招惹來的好親家,如今還要抱怨誰去?”

謝老太太漲紅了臉,只裝作沒聽見大伯子的話,兩眼只盯著文氏看:“問你呢!回話呀?!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沒聽說,你是聾子么?!還是你故意的,為了看我的笑話,就瞞著阿璞和我?!”

這指責未免太過不合邏輯了。謝謹之忍不住道:“老太太,您別冤枉母親,這件事我們確實早就知道了,是父親做的主。他親口答應將家中產業讓渡給曹家,還囑咐母親與我瞞著您,免得您知道了生氣。”

“胡說!”謝老太太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你在撒謊!我兒為什么要把這樣的大事瞞著我?他又為什么要把財產都讓給曹家?!曹氏如今都要跟他和離了,憑什么還能拿我們曹家的東西?!”

謝插言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曹家要和離,也要謝家的財產。這個局根本就是曹家設下的,目的就是想要害爹,想要搶爹的產業,爹不答應都不行。爹能怎么辦?不告訴您,就是怕您生氣,跑到曹家去鬧。萬一曹家把您抓起來,還有誰能去救人?!”

謝老太太猛然轉頭看向謝,雙眼圓瞪,氣喘吁吁。

謝毫不畏懼地直視她:“老太太也當體諒爹,不能叫他的苦心白費了才是!曹家狼子野心,為了錢財什么都敢做,如今也不過是暴露了真面目而已。只要爹能平安無事,財產沒有了就沒有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爹平安出了獄,銀子總是能賺回來的。”

“你說得容易!”謝老太太大力拍桌子,“你知道那些財產是我們家花費多少心血才攢起來的么?!沒有了產業,就算人回來了,靠什么賺銀子?!沒有銀子,我們一家大小難道要去喝西北風?!”說到后來,老太太眼圈兒都紅了,只覺得前方一片黑暗,什么希望都沒有了。

直到這時候,她才有些后悔,當初不該逼著謝璞娶了曹氏。沒有曹氏,謝家如今好歹還有財富。她可能過得沒那么風光,不能與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常來常往,但至少能長保榮華富貴。

現在卻什么都沒有了。

謝老太太老淚縱橫。不知內情的大金姨娘與謝映芬、謝涵之兩個孩子,也忍不住害怕地哭了起來。

文氏婉言對謝老太太道:“老太太且別難過,這都是暫時的。只要老爺平安無事,日后還有大好日子等著您呢。至于財產,那些鋪子、田莊之類的產業,確實都過戶給曹家了,但我們也不是什么都沒剩下……”

謝謹之搶過母親的話頭:“父親將財產托付給曹家,是聽了曹家所言,擔心自己有個好歹,家里人會無所依靠,因此請曹家暫管謝家的產業,照應我們一家老小。但曹家拿到謝家的產業后,根本就沒有派人來見我們,可見那都是謊言而已。父親已經知道了曹家的真面目,也不會再輕信他們了。財產沒有了,但老家還有些房舍田地,那是祖產,不曾過戶給曹家。即使我們最后什么都沒有了,至少還可以回老家度日,不會落得無家可歸的境地。老太太請放心吧。”

謝老太太一點都不放心。她好不容易擺脫了老家的族人,過了十幾年的舒心日子,結果又要回去看宋氏的臉色了么?

她恨恨地對謝澤山道:“大伯如今一定很高興吧?我帶著孩子離開湖陰十幾年,掙下了這么大的家業,結果說沒就沒了,還可能要灰溜溜地回湖陰去。你一定很樂意看我的笑話吧?”

“什么笑話?你這是瘋話!”謝澤山啐道,“我親兄弟一輩子拼搏來的家業,我親侄兒辛苦掙來的家底,都被你這婆娘糊涂葬送了。我心疼孩子還來不及,看誰的笑話去?!也就只有你這蠢婦,才會到今日還念叨這些有的沒的。二弟妹與我都只想著救孩子要緊,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結果你呢?敢情在你心里,親生骨肉還不及財產重要?!你真是玉和的好親娘呢!這樣的親娘有還不如沒有!”

謝老太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心里雖然發虛,卻又不愿意接受這樣的指責。她覺得自己是沒錯的,錯的是別人,是曹家!所以害了兒子謝璞的,也不是她。面對大伯子的責怪,她只能色厲內荏地顧左右而言它:“反正阿璞就是我兒子,是我親生的,誰都搶不走!你和宋氏別以為我們三房如今落魄了,就能搶走阿璞了。他對我最是孝順,才不會認你們呢!”

謝澤山氣得笑了:“所以說你蠢,你還不認,到今日你還說這種話。誰要搶你的兒子?當初我們兄弟三人議定,由玉和兼祧兩房,是三弟一再懇求來的。否則,只是給二房挑個繼后香燈的嗣子罷了,我膝下兩兒,哪一個不成?三弟卻覺得,一直以來多虧二弟庇護,他的生意才能做得這般安穩,他也創下了這偌大的家業,因此愿意分半個兒子給二弟,回報二弟多年來的照應。他們兄弟二人商議得妥當,只要玉和將來生下幾個兒子,挑一個繼承二房香火就夠了。偏你這婦人多心,總覺得旁人要搶走你的兒子,鬧出這許多事來!你公然違背三弟遺愿,私自攜子遠走,還賤賣了三弟留下來的產業,竟然還敢理直氣壯地在我面前叫囂?!你這也算是官宦人家知書達禮的千金?怪不得你父親是個犯官,你也差一點兒被打入賤籍了!若不是三弟被你迷惑了,非要娶你為妻,我們謝家清白門第,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謝老太太的面皮被當著小輩們的面撕了個干凈,真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鉆進去。

然而謝澤山還不打算放過她:“你以為你當初帶著玉和離開,我和二弟妹不知道么?只不過是心疼玉和不容易,體諒他一片孝心,不舍得他為難罷了。我們在暗地里與玉和保持來往,只瞞著你一個。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們都一清二楚!其實玉和早就受不了你了,因此才會留你在京城,由得曹氏糊弄。他在外頭做官,沒有你胡亂指手劃腳,才能真正放手施為呢!橫豎有二弟妹娘家的親友故交看顧,他也不愁仕途不順。他能有今日,都是實打實靠自己,可不是靠的曹家。反而因為曹家,拖累他空擔著個外戚的名頭,受了許多委屈。這都是拜你所賜!”

謝老太太臉色慘白,身體晃了一晃,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