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溜回到船上去了。
不過,因為河上的風停了下來,暫時沒有再肆虐了,所以她沒有再受凍就是了。
沒過多久,謝謹之帶著大夫與仆婦回來了。謝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自己去過門房烤火避風,壓根兒沒提自己跟蕭瑞見面的事,謝謹之也未起疑。他跟大夫聊起了那幾位傷者與病人的身體狀況,一再強調那是平望鎮千戶所送來的病人,不愿意前任指揮使遺留的爪牙知道他們的下落,趁機來報復,所以請大夫不要對外泄露病人的情況。那位大夫既是杜家醫館出來的,又知道平望鎮的新千戶出自相熟的金山衛,不可能不賣金山衛的人情,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大夫隔日就會自行前往謝家灣復診,老宅里的人要使用的蔬菜肉蛋,也是隔日送去,順道還會把大夫剛開的藥配好了捎上。這么一來,謝家老宅里新住戶們的日常生活就都安排妥當了,不必謝和謝謹之兄妹倆親自一趟一趟地跑。
于是謝回到家后,才想起自己又忘了把織機給搬回來。
想起在老宅門房里與蕭瑞的對話,謝不太好意思再跑一趟,就怕又遇上蕭瑞了,只得去委托三弟謝徽之。
謝徽之雖然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卻還是忍不住納悶:“二姐姐怎么非得急著把那臺織機弄回來呢?別說是因為琴姨娘盯得緊,二姐姐不好意思再借用四妹妹的織機。那話用來搪塞太太還行。太太天天忙碌,根本顧不上留心二姐姐和四妹妹練習織布時的情形,我卻是能經常看到的。四妹妹已經不怎么擺弄那玩意兒了,最近都在忙著學做衣裳呢。
“二姐姐你學得比她還快,練織布的時間并不多,就算偶爾借了她的織機,也是用來嘗試織出些新花樣來,織成了也不過是裁兩塊手帕罷了。太太已經說了,正月后就把庫房里的新式織機和織綢機都搬出來給二姐姐玩,你哪里還用得著那老式的小織機?閨學里明春又沒幾個新學生入學,用不著你趕著把織機還回去。所以,為什么非得催著我盡快把那臺老織機弄回來呢?”
謝眨了眨眼,決定還是稍稍透露一點實話:“你從前常往老宅去的,也見過我操作那臺織機時,是什么情形了吧?我用一個很大的梭……”
不用她把話說完,謝徽之也記起來了:“是有這么一回事。我當時還覺得奇怪,二姐姐為什么會用那么大的梭子?不過湊近了看,才發現那梭子上頭有機關,二姐姐兩頭拋那梭,上頭的線軸出線飛快,織起布來,比尋常織機要快好幾倍。”
“這就是了。”謝道,“我覺得要是在織機上增添一個機關部件,讓那梭子能固定地在兩頭飛快來回,就能大大提高織布速度,所以正做試驗呢。可惜我還沒想到要怎么把那梭子跟織機聯結成一體,所以打算趁著正月里比較清閑,繼續做研究。”
謝徽之撓了撓頭發:“那要怎么……聯結成一體?就這么拋梭子不行么?我瞧著你織起來也挺快的,又省事。”
謝笑道:“拋來拋去的太費力氣了,我是想在上頭安個木槽,讓梭子在木槽中穿梭來回的。要是能用上彈簧,速度立刻就會大增。”她是看過相關動畫講解的,雖然因為看得不太仔細,記憶也比較久遠,許多細節都記不清了,但飛梭織布機的大致模樣還是知道的。如果能碰上靠譜的木匠,應該能把東西搗鼓出來,只是彈簧可能就不行了。這個年代,就算有能達到條件的金屬拉絲工藝,也不是她這種小打小鬧能玩轉得了的。
謝徽之聽著自家二姐的講解,面上滿是茫然。打探消息、結交朋友他很擅長,吃喝玩樂也是他熟悉的事,四書五經他勉強能應付,但織機工藝……這根本不是他能理解的東西。
謝也不強求他理解,笑道:“算了,你也不必多想,有機會替我物色個好木匠就行了。其實,要不是因為之前大水來了,我早就想尋個木匠來幫忙做這件事了。”
“木匠?”謝徽之想了想,“蕭二哥帶來的人里,不就有木匠么?我看過他給前灣村村民做的活計,手藝比前灣村原本的木匠大叔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不如請他幫忙如何?正巧織機就在老宅。他們如今住進老宅,不能隨意外出,也怪無聊的。他們一個兩個都是閑不下來的人,索性把織機交給他們,說不定真能做出二姐姐想要的東西來?”
謝猶豫了一下:“那倒也不錯,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畢竟他們住進老宅,是為了休養和躲人……”
謝徽之笑道:“這有什么?這事兒交給我就行了。二姐姐你把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我拿去給他們看。若是能做出來,那當然最好不過,做不出也沒什么。咱們家也不是白使喚他們的,多給幾兩銀子做辛苦錢,他們也能賺到一筆外快,將來北上安家都能便宜些,想必還樂意得緊呢!”
謝覺得三弟的話有理,便真的把自己的想法寫了下來,又畫了幾張大概的草圖,盡量把自己所知道的飛梭織布機原理說清楚了,連彈簧的構造都捎帶著提了提。不過當中的原理她解釋不清楚,畢竟她也不是什么理科生,高考前學的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只能把制造彈簧的金屬絲需要達到什么條件提了一下,順帶地也說了它用在馬車上,能達到避震效果。
她還沒忘記,從杭州來的那位高明木匠,本職就是造車的。
這些東西也許那位木匠一時半會兒的制造不出來,但只要他心里有這個概念在,未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總有希望研究出新技術的。就憑蕭瑞與他們謝家的良好關系,還怕她沾不上新技術的光嗎?沒有飛梭織布機,弄幾架避震效果好一些的馬車來也行哪。她與母親文氏明年北上,在北平生活期間,恐怕都要指望馬車作為日常交通工具的。
謝徽之把她給的信和圖紙都收了,順帶收下的還有預支給木匠充作研究經費的十兩銀子,不過沒打算今日就去老宅。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如果再去老宅,回來時恐怕都要天黑了。大冷的天氣,夜里風只會更大。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出發。
謝徑自去了正院,打算向文氏復命,順便討論一下小大的安排,卻看到文氏面帶憂色,正吩咐丫頭們把收藏的幾味名貴藥材取出來備用。
文氏憂心忡忡地告訴她:“二老太太病了。我們趕緊過去看看。”
謝怔了一怔:“早上去時,不是還好好的?二祖母怎么會忽然病了呢?”
“說是今日午后吹了風。”文氏嘆了口氣,“但愿她老人家吃兩副藥就好,可別真的病起來,不然這年可怎么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