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斜了蕭瑞一眼。
蕭瑞笑瞇瞇地看著她。
謝確定了,蕭瑞這是故意的。明明問的是曹家的消息,怎么好好地忽然說起江家兄弟來?江紹良做了曹家二房的女婿,也就罷了。江玉良又不是曹家女婿,就算有曹家人看上他,打算跟他議親,那也還沒議成呢。蕭瑞故意提他,真的不是因為他曾與謝映真訂過親的緣故嗎?
謝哂道:“我都快忘記有這么個人了,虧得蕭二少爺提起,我才記起他來。原來他還不曾訂親嗎?記得將近一年前就有消息說,他家母親給他看中了一門親事的,怎的議了一年都還未定下?”
蕭瑞沉默了一下,方才輕咳道:“我并不知道他家里曾經給他議過什么親,只是覺得這人有些勢利,總想著要說一個家世出身好的姑娘,如今卻被曹家盯上了,連婚事都不能自主,將來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結果呢。倘若不是他有眼無珠,背信棄義,原也到不了這個份上,真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謝說一句公道話:“他這人倒不是勢利的性子,只是軟弱些罷了。他們兄弟倆相對來說,比他們的父母明事理些,人品也不算太壞。我跟江玉良的親事,是他們父母做主退掉的。他們事后曾經來賠過不是,我也不怨恨什么人。本來就不是我樂意結的親,不過是叫曹家與江家、程家算計了,想利用我來轄制爹爹罷了,退了反而好呢。我只是有些可憐他們這對兄弟,有那樣一對父母在,今后還不知會如何受累呢。”她想起了謝映容某次自言自語時隱隱約約透露的口風……
蕭瑞又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你不怨恨江玉良,反而……同情他?你如今還覺得他很好么?”
謝瞥了他一眼:“拒絕別人的時候,說一句對方是好人,是替對方留些臉面的意思。我本來就是個厚道人,說江玉良一句好話,有什么奇怪的?難道還要破口大罵?只因為他家里退了親?”
蕭瑞立時又露出了笑容:“不,怎么會呢?照你這么說來,他這人確實還不壞,只是身不由己,實在可憐了些。我從前也聽說過他詩才極好的,他哥哥也是個能干人,無奈眼光差些,偏偏娶了曹家的女兒,只怕今后與曹家都撕擼不開了。”
說起這一點,謝也有些好奇。她一向覺得江家兄弟的母親小程氏是寧國侯府的女兒,事事都聽嫡兄嫡姐的話,去年會毀婚背約,再正常不過了。可如今,程家的長女平南伯夫人跟承恩侯府、曹家二房已經反了目,程家世子之妻程王氏又與曹家結下了死仇,他們的母親寧國侯夫人,因為怕受連累,連親生女兒的死活都不管了,怎的小程氏還能繼續跟曹家關系密切呢?她的長子與曹家二房的小姐早就定下親事,因為怕得罪曹家,無法變卦,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小兒子都要跟曹家聯姻,這是想綁死在曹家這艘風雨飄搖的大船上嗎?
還有那位江侍郎大人,謝璞從前還挺欣賞他的,據說也是曹家黨羽里頭的中堅份子。但謝一向覺得,他更象是個利己主義者,利用曹家的勢往上爬罷了,對曹家根本就沒有多少忠心。這樣的人,明知道曹家如今處境不佳,東宮太子地位不穩,曹皇后也受到皇帝的厭惡,居然還愿意與曹家親上加親,他腦子真的沒問題吧?
對于謝的這些疑問,蕭瑞倒是有自己的見解:“寧國侯心里未必有意攀附外戚,但他自家勢弱,不會愿意輕易得罪曹家;寧國侯夫人是不想受女兒連累,卻不是要與曹家疏遠的意思,她只是與平南伯府疏遠罷了;程王氏只是寧國侯府的兒媳,眼下是借著她侄女兒即將入東宮為寵妾的勢,暫且在夫家站穩了腳跟罷了,否則,被她婆婆處置了也不出奇;程世子倒是一向聽從母命的,他心里就算更偏向長姐與外甥,卻也不會為了長姐就故意與母親做對,他還沒有那個膽子。
“如此一來,若寧國侯夫人認為與曹家其他的房頭結親,對自家更有利,江夫人絕對不會有違逆的心思。曹家二房的親事早就定下了,無法更改,至于江玉良,又不是江夫人親生,江夫人何必憐惜?”
至于江侍郎,他的想法也不難理解。如今曹家勢頭是不太好,但只要曹家自家不出差錯,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守上三年,內有皇后、太子,外有黨羽臂助,地位還是很穩固的。皇帝若是能隨隨便便就解決了他家,也就不必隱忍多年了。況且太子乃是國之儲君,一旦正式冊立,不出大錯,是很難廢掉的。皇帝對他再不滿,也要讓他出閣讀書,給他仔細挑伴讀,為他準備大婚,安排他大婚后入朝參政,等等。皇帝也許心里偏向林昭儀和她所出的二皇子,但也只是偏愛他們一些,從來都沒有說過要讓二皇子取代太子的話。
所以,太子的地位還是挺穩的。二皇子因為林家近日麻煩纏身,也頗為頭痛。那水匪的官司在御前打了幾個月,遲遲未能定出罪魁禍首來,但二皇子的聲望卻因此大跌。就算是曾經有官員認為二皇子是個不錯的儲君人選,想到他又或是他的外家為了打擊對手,居然叫水匪去冒充流民殺人劫掠,也覺得十分一言難盡。所以,二皇子如今的聲勢大不如前,太子卻因為定了門不錯的親事,近來言行又似乎靠譜了些,朝中對后者的批評聲音頓時小了許多。
別看曹皇后對薛家的大孫女多有不滿,嫌她娘家不如趙家等名門大戶顯赫,可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薛老太師一生并無大錯,勤勤懇懇為官數十年,乃是位受人尊敬的官場老前輩。他的孫女兒做了太子妃,自然比曹家外戚的女兒,又或是哪位落魄勛貴的女兒、哪位皇親的后代做了太子妃,更符合臣民們的期望。薛老太師又接連在朝上朝下為未來孫女婿說好話,可能還指點了太子一些待人接物的決竅,反正如今太子對文臣們客氣多了,還向趙家老學士賠過禮哪。
朝臣們不免覺得,太子從前只是年少不懂事,有了靠譜的長輩指點,還是能學好的。相比二皇子名不正言不順,腦子還有問題,三皇子才能不顯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傳聞,四皇子年紀尚幼……還有比太子更合適的儲君人選么?
蕭瑞對謝說:“你瞧瞧,江侍郎不是挺聰明的么?他看準了太子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趁著曹家如今要守孝,急需人手的時機,把自己的兒子往前一推,不但能跟太子關系更密切,還能借著曹家的力,把自己再往上推一推,誰能說他做的是蠢事呢?”